瓜分公室土地
晋国之所以在范氏、中行氏之乱之后，还能维持三十多年的和平局面，还要得益于因为内战的损耗导致的国力疲弱，使得各家都无力在短时间内展开下一场的大规模战争。
彼时智、赵两家的矛盾已经公开化，既不能和平相处，又不能明火执仗地展开决斗，就只好将目光投向了北方，在解决范氏、中行氏之乱后遗留下的北方问题的过程中互相怄气。特别是到智瑶和赵无恤并立的时代，两个人所代表的家族，在军事、政治、经济等各个方面展开了全方位的竞争。
这种互相怄气、互相争竞的氛围，其中虽然充满了火药味，但到底还是维持了整个晋国表面上的和平稳定局面。但随着鲜虞、中山、代国这些传统的外部势力被清除，标志着东阳之战后的遗留问题得到了解决，同时也就意味着各家之间新一轮的利益争夺开始浮出水面。
到这个时候，原本归属于范氏、中行氏的封地，就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在国力疲弱——特别是智申和赵鞅尚在——的时候，四卿对于这些土地皆有垂涎，但为了避免因为争夺土地导致矛盾激化，四卿又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最后的处理结果，大概是除了邯郸、柏人、朝歌——这些赵鞅拿命换来的地盘——归于赵氏之外，其余的土地只能暂时搁置争议、并入公室，重新成为国君的食邑。
这种归属毕竟是暂时的，而且统治这些封邑的大夫，还有不少都是从属于范氏和中行氏的旧臣，他们对晋国局势的认知是很清楚的，对于国君的依附关系，较之春秋早期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在很大程度上，这些封邑虽然名义上归属于公室，但所缴纳象征性意义的贡赋，根本不可能支持公室的复兴。相反，这些封臣会将更多的资源都用来结交四卿，以为自己寻找新的主人。
智跞开始执政之后的半个多世纪里，晋国政权基本上掌握在智氏和赵氏的手中。出于对智氏和赵氏将来可能发生冲突的有预期，当智跞和赵无恤在北方展开激烈的军事竞赛的时候，韩、魏两家不想——也不敢——插话，使得智、赵两家基本上主导了近几十年来晋国的对外扩张。新近侵占的北方领土被这两家收入囊中，又无形地拉大了他们与两家的差距，使得他们更加没有了存在感。这个时候，无论是智氏还是赵氏提出的分割方案，韩、魏两家提出反对意见的可能性都很小。
在这个因素的影响下，原本从属于中行氏的封臣，可能更愿意依附于同属于荀氏分支的智氏。毕竟两家之间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亲密关系，智氏宗主与这些封臣之间也有不同程度的私交，这就为智氏侵夺两家土地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至于范氏的封臣，大体上也只会在智氏和赵氏之间选择。而当此之时，智瑶的执政地位，对于土地分割问题也起着不容小觑的作用。
在种种因素的作用下，晋出公十七年（458BC），在智瑶的主导下，四卿撇开了晋出公，擅自将暂时充公的领地进行了瓜分。其中大半被智瑶所攫取，赵氏得到很少一部分，而至于韩、魏两家，所得就更是有限了。
逐君与立君
尽管这次的分配如此不平衡，四卿之间却并没有就此撕裂，从而酿成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他们见惯了卿族之间的斗争和厮杀，对于战争有着深刻的认识，也都具有超出常人的心机和忍耐力。
不过四卿的这些举动，显然是侵夺了公室的利益，因此最先坐不住的，反而是早就被四卿架空的晋出公。对于四卿来说，利益分配不均或许只会产生一些怨念，但公室就不同了。公室对于权力衰微的结局早已麻木了，晋出公也不会去奢求权力的复兴——他所求的，无非就是能够有一些食邑而已，而四卿连这些领地都要夺去，显然是在砸他的饭碗。过惯了优渥生活的晋出公，猛然间就变得拮据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在满腔的怒火下，晋出公感觉到自己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于是即刻派人致信齐、鲁等国，要求讨伐四卿。可公室在四卿面前实在是太弱小了，四家虽然内部矛盾不断，在对付公室这个议题上还是很有共识的。因此出公的意图刚刚显现，四家就联合起来攻打出公。
在当时的天下格局中，晋国的四卿俨然是人见人怕的小霸王。随便从中拎出一家，哪怕是其中最为弱小的韩、魏，对付齐、鲁这样的大国都不在话下。如今四家联合起来对付积贫积弱的公室，常年不理政事的出公哪里能抵挡这般猛烈的炮火，只好逃往齐国。但或许是太过惊慌，在位共十八年的出公刚出境不久就病死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句话，放在如今的晋国，还真有那么一点尴尬。国君对于四卿来说已经算是可有可无了，但因为谁也不能独占晋国，就只好再树立一个名义上的国君来暂时缓和冲突。
正好智瑶有一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公室子弟在身旁，名叫骄。骄与晋出公算起来是堂兄弟的关系，他的祖父公子雍是晋昭公的少子，亲缘关系实际上已经很远了。
或许是因为公室人丁单薄，又或者仅仅是因为智瑶跟他的父亲公孙忌关系密切，这个远支的公族子弟便被智瑶扶植为新的国君，也即晋哀公（不少史料上又作晋懿公或晋敬公）。因为哀公父亲和智瑶之间的私人关系，以及智瑶把持政局的事实，晋哀公也就成了智瑶的独家傀儡。
经济实力的雄厚、政治资本的强大，再加上对自己完美人格的超然自信，就让智瑶产生了开展“四进三”或“四进二”半决赛——乃至于直接冲击决赛——的想法。但对于智瑶来说，如何选择对手，以及如何在战争中协调四卿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晋国史话》第三辑 / 逸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