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暖冬
关于咸阳，我并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唯独让我骄傲的就是咸阳的雾霾，不敢说世界第一吧，全国第一倒也勉强说的过去。
你看一早起来，云郁郁，雾腾腾的，不免让人联想到人也朦胧，情也朦胧这样文艺的句子。这吸一口啊，“神清气爽”，吸两口啊，“满面红光”，这吸第三口啊，“气宇轩昂”。
天空就像得了重度抑郁一样，扭曲，变态，就像披着厚厚一层铠甲，让人靠近不得。有什么办法呢？我也只能用“你在南方的艳阳里享受周末，我在北方的雾霾里自强不吸”，这样的句子安慰自己。
01
今儿早上我起了个大早，按平常我应该躺在床上到十二点再起来，可是今天不行，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天了，我要去警察局自首。
我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就出门了，戴着眼睛又载着口罩真的不方便，一呼吸，镜片就被一层白雾笼罩住，让人急躁不安，最后索性摘掉了口罩。
走着走着，胸口就闷的厉害，头晕晕的，感觉这个世界扑朔迷离的，于是我便加快了脚步，朝着警局走去，好像进了警局空气才能好点一样，这鬼天气，真是烦人。
刚走到警局门口，还没有进去，就听见一个中年男子在警局吼了起来：“给你发工资就是让你在网吧睡觉的？钱被偷了，都不知道，能干干，不能干别坏了我的牌子，趁早给我滚蛋。”
这个大吼大叫的人是网吧老板，我和他倒也挺熟的，经常去他的网吧上网，暑假的时候，还在他的网吧做个几个月的网管，也就是赚点零花钱，我平时都叫他孙哥。
孙哥是一个又丑又胖又油腻的中年男人，没什么文化，为人还算不错，就是有点抠门，平时发工资的时候，就会表现出各种不情愿的样子，可能年轻的时候穷怕了吧，谁知道呢。
孙哥是靠开网吧发的家，网吧行业那几年最热的时，孙哥一连就开了3家网吧，一个网吧当时的日营业额就是近一万，让孙哥捞足了钱。
听说近几年网吧行业不景气了，孙哥打算把店盘出去，打算做点投资啥的，门口那辆奥迪Q7就是他的。
我在警局门口点了根烟，蹲在地上，回想着前两天的事情。
02
大周戴着一个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只能看见大周的嘴巴叼着一根烟，双手插在上衣口袋中，步伐稳健的朝我走来，形同一只兽，一只饥肠辘辘的兽。
“收银睡着就动手，我七你三，你现在先进去，我等会进去，干完我先走，你早上夜机结束再走，明晚烧烤店分钱。”大周伏在我耳边小声的说着。
“大周，能不能不干了，万一被抓住怎么办？”
“做咱们这一行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你小子要不想干，就不会来了。”说罢，大周就消失在这白茫茫的世界中。
对，我是一个小偷，准确的说我现在还不是一个小偷，等我干完这一单，就是小偷了。
太冷了，冷的我牙都打颤，也有可能是紧张，我点了一根烟，过了一口深喉，扔了烟，朝着网吧里面走了进去，我还是想干，这一单成了，少说一二千，多则三四千。
“来上网啊，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忙啥呢？”收银小崔热情的问我。
和小崔寒暄了一会，我办了一张夜机票，坐在了靠吧台的一台电脑上，现在时间还早，我索性玩起了游戏。
玩了三四局吧，已是凌晨一点，网吧人少的可怜，很多人熬不住就回家睡觉了，算上我和收银小崔大概只有不到十个人，这时收银小崔已经靠在电脑椅上睡了过去。
我给大周发了微信说：“可以动手了。”
我负责给大周放风，大周只负责偷，我之前在这个网吧干过网管，知道哪里是监控盲区，钱在哪个抽屉放着，这些我提前给大周交待过了，大周昨天已经踩好点了。
过了一会，只见大周猫着腰，溜进了吧台，开抽屉，取钱，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到四十秒，走的时候大周还顺走了一桶泡面和一包香烟。
大周走后，不到十分钟就给我发了一条微信：“二千七百五十块钱，你先不要走，七点再走，不然人家要是报警，警方会怀疑到你头上。”
收到这条消息后，我并没有作案后的紧张和不安，而是先把手机计算机打开。2750乘0.3等于825，我的脑海中只有825这个数字，我一晚偷了825块钱。呸，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这是我赚的，我一遍遍的对自己说着“这是我赚的，这是我赚的。”
03
“吧台钱哪里去了，谁进吧台把钱偷走了。”只听收银小崔带着哭腔在吧台喊到，二千七百五，这钱丢了，就得她自己赔，近二个月的工资。
我在心里说着：“崔姐呀，我也要生存，对不住了。”之后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点了根烟，戴着耳机就从网吧出来了。
从网吧出来，要穿过两个十字路口才能到家，这个时间段，正值早高峰，公交，出租，私家车把这两个十字路口堵的水泄不通，空气中的雾霾好像又加重了，我在心里怒骂着这些私家车主，好像这鬼天气的罪魁祸首就是这群私家车主。
交警站在马路中间，对着来往的车指着方向，像大海中的灯塔，像航海的罗盘，像沙漠中的绿洲，不知怎么，我看着交警，吓得身体顿时缩小了一半，我想起了昨晚那件事，“小偷”，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词，我不是小偷，我没偷，我什么都没干，我试图这样安慰自己以平复自己内心的惶恐不安。
过马路时，交警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看我，我赶紧低下头，加快了脚步，路上的每一秒都是危险的，每一个人都好像警察一样，他们随时都会抓走我。
我在想，什么是后悔呢，可能就是一个人做了错事，事后醒悟过来时十分痛苦、内疚和懊恼，这大概就是后悔吧。
如果你不相信后悔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时，那我现在有绝对发言权。
回家后，本以为一个夜机后，倒头就能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但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想：我是一个小偷？我怎么会变成一个小偷？我在几个小时前，做了我最反感的事，时光如果可以回流，那么我一定很幸福，因为我将不会犯错。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生生扯着你肠子一样，来回给你打结，还是死结。
04
晚上我还是去了烧烤店，大周分了我一千块钱。
大周说：“你小子很有灵性，以后跟我干吧，赚的钱，五五开，我这也正好缺个帮手，以前呀，我一个人干，就顺个手机顺个钱包啥的，油水太少，手机也不好往出弄，这偷店吧，一个人不好下手，这下好了，有个帮手，帮着望个风，成功机率也大。”
“大周，你为什么要干小偷？”我给大周递了一根烟问到。
“为什么？这问题问的好，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找不到工作，我这人傲，就高不成低不就，兜里剩下最后十块钱的时，没办法，动了这个心思，给人打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不会吧，这第一次干的时候，我也不愿意，偷完之后，我看见这警察，腿肚子就发软，我多看警察一眼，都会觉得他要逮我，过了段时间，感觉没什么风声，我发现，这来钱也快，做什么事还没个风险了，我也就大胆的干了。”
“你没有梦想吗？”我又问到。
大周冷笑了两声说：“梦想？梦想是狗屁，我呀说出来也不害怕你笑，我呢打算偷到十万就金盆洗手，做点小生意。”
“大周，我明天打算去自首，你好自为之，这样下去，整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受不了。”我还是向大周坦白的讲了我的想法。
“小伙子，进了这一行呀，想出去就难了，你要知道，一旦人的贪欲打开了，就收不住了，你记住哥给你说的这句话，如果你要自首，行，但记着，别供出我。”大周说完这句话，戴着帽子，把帽檐压的很低，双手插在口袋里，朝着我不知道的方向走去。
我给自己点了根烟，坐在烧烤摊前，看着这个城市的灯火阑珊和人来人往，那烧烤的炉子冒着让人能窒息的烟，烟中带着羊肉的膻味，飘向那能收留它的高空，然后经过一系列的反应，它被同化成一种叫雾霾的东西。
05
想到这里，我犹豫了，我如果自首，我肯定会坐牢，我如果不自首，我干完一单就能舒服好几月。
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大周发来微信说：“小伙子，我昨晚踩了一个点，城中一家网吧，这家老板三天收一次帐，这一单，至少能赚一万多，干不干？”
“干。”
我猛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踩灭，就朝着警察局的反方向走去 我摘掉了眼镜，戴上口罩，戴上帽子，帽檐压的很低，低到我看不清前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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