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惧沧桑

作者: 秋天的树洞 | 来源:发表于2018-02-11 13:15 被阅读12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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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田语记得,那是一个秋雨绵密的早晨。

    她刚入职,带着满满的干劲儿,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那天,她擦完办公桌,正准备坐下工作,一抬头发现一个男人正看着她。

    “你好!”

    田语看着眼前的男人,国字脸,眉清目朗,身材高大,小腹微微隆起,初现中年发福的端倪。

    男人问:“你是新来的?”

    田语点点头,随后男人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同事,多学习!现在的年轻人接受能力强。”

    田语带着谦恭的笑,说:“我会努力的,谢谢你!”

    她拿起桌上的纸巾递给男人,男人一愣,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笑起来:“下雨天有点闷热。”

    田语并不觉得热,一场秋雨一场寒,怎么还会热得满脸大汗呢,怕是中年发福,胖的缘故。

    “靳总早!”

    “靳总早!”

    “靳总早!”

    陆陆续续来上班的同事,进来时都那么招呼。田语这才明白,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己的老板靳舒,她窘迫地笑笑,紧张得用手去拢脸颊上的散发。

    靳舒后来对她说,于他而言,这是一场猝不及防的遇见!

    但田语全然不知,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感激他。

    2

    那是田语入职一个月后,公司接到开业以来的第一个大单。靳舒高兴,就带所有人去聚餐。餐后,大家又一起去唱歌。

    偌大的包间里挤满了人,烟雾缭绕,欢声笑语,还有走调的歌声,都让田语无所适从。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摇铃,每当有人唱完,她便拼命摇一摇,作为鼓掌!

    又一曲罢了,经理李叶拉着一个女同事拿起了麦。他们唱了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

    同事们都知道,李叶业务能力很强,据说靳总都敬畏他几分,公司的业务大部分得仰仗他。但李叶十分花心,喜欢在外面沾花惹草,家里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孩子都要上初中了,他也没跟女人领结婚证,对外声称自己还是自由身。

    眼前的人,明明不是夫妻却可以情深意浓似地暧昧歌唱,而真正同枕共眠的女人却只能窝在家里,不是男人的金屋藏娇,而是被嫌弃的黄脸婆。

    在欢快甜腻的歌声里,田语想起李叶的老婆,不免为之悲哀。尽管她明白大家只不过是一起唱首歌儿,没什么大不了。

    一曲罢了,田语醒过神儿来,又哗啦啦地摇铃。

    李叶转眼看着田语,笑得意味深长。他走到田语身边,拉她来猜拳。田语挣扎不过,被拉到桌边。但她不会猜拳,李叶就拿来扑克牌玩儿。

    几局下来,田语每次都输,连连灌了几杯酒,有些面红耳赤。第一次跟人这么喝酒,她很快便不胜酒力,拒绝再玩儿。

    可李叶拉着她不放,说:“小田,再来三局,输了,我陪你喝。”

    田语头晕脑胀,笑着求饶。李叶又说:“愿赌服输,你自觉喝三杯,就算结束。”

    田语醉眼朦胧地看着杯里满满的刺鼻的液体,胃里一阵翻腾。她转身要往卫生间跑,却被李叶一把抓住。

    “三杯喝不下,那就喝一杯,一杯交杯酒,怎么样?”

    田语捂着嘴,连连摇头,她怕一开口就能吐对方一身。李叶笑意盈盈地说:“小田,不给你李哥面子啊!”

    田语又摇头,不知如何才能摆脱这位麻缠的主儿。

    靳舒从不远处的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李叶身边,说:“老李,她刚出校门的学生,估计真喝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给她练酒量!来,咱俩玩两局。”

    “好,好,靳总都说话了·······”李叶摆摆手。

    田语朝着两人各鞠了一躬,就跌跌撞撞地跑开了。她躲在卫生间里,胃一阵抽动,逼出了刺鼻的液体,也呛出了眼泪!

    3

    田语感激靳舒,但真正和他有面对面的交流,是在一个加班的晚上。

    田语整理一份报表,手忙脚乱忙活了一个下午,等整理完的时候,外面已经灯火通明。

    夜在绚烂的霓虹里悄然盛开,那些喜欢深夜狂欢的人们,此刻都已经跃跃欲试了吧!

    她伸了一个懒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却撞在一个人身上,吓得尖叫起来!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靳总,是你!”

    “我也刚忙完,你吃饭了吗?”

    田语拢着耳边的头发,说:“没有,我都忘记了。”

    靳舒要带她去吃饭,她婉言拒绝。不知道为什么,她跟不太熟悉的人一起就会容易紧张。

    靳舒不容置疑:“走吧,我也没吃饭,正好陪我一起吃。”

    饭菜端上来,田语已经放松下来。她没想到靳舒还挺随和,他一步步走过来,一路上也满是坎坷曲折。

    靳舒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就没了爸妈,还有一个弟弟。他高中毕业就开始四处打工,供弟弟念书,可是弟弟不争气。如今结婚娶了媳妇,还是不好好工作。他担心弟媳早晚会甩掉不务正业的弟弟,就想着帮弟弟一把。

    年初,他张罗了现在的公司,把自己以前经营的水果超市给了弟弟,那是他奋斗多年的成果,利润在稳步上升。

    媳妇埋怨他没跟自己商量,跟他冷战了好一阵子。后来种种矛盾都在冷战里激化,媳妇伤心地离开了。

    田语其实早就听同事提起过他的婚姻,有人说他前妻贪财,也有人说他前妻想要孩子,靳舒不愿意,两人争执不下才离婚的。

    田语一时感慨万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好意思,跟你说些,你大概还理解不了。你还小,好好努力!”靳舒叹了口气。

    田语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有些理解,没有容易的生活,也没有容易的婚姻。靳总,一切会好起来的。”

    靳舒欣然地看着她:“年轻就是好,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田语心想:你也不过比我大了十来岁,还倚老卖老起来。但她不敢说,毕竟还没熟悉到那份儿。

    4

    然而,就在还没熟悉到可以贫嘴的程度,田语就出事了。

    国庆节假期前,田语拿着文件去让靳舒签字。

    “假期准备怎么过?”靳舒低头写字的时候随口问。

    “可能去神农架吧!”田语有几分兴奋和期待,她的闺蜜早在一个月前就三番五次邀请她了,国庆节大概可以赴约。

    田语在假期第一天就赶到了闺蜜那里。之后才猛然发现,闺蜜已经不是上学时在同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的那个女孩了。她变了,她把田语骗进了传销窝儿,哪里是什么神农架旅行?

    田语在被搜身前,主动交出了钱包手机,悄悄在裤子口袋里留下了几张一块钱的零钞。她一直在寻找机会,谋划着去卫生间时,在钱上写字求救,然后将钱扔下楼。

    可是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闺蜜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田语便老老实实地呆着。

    一周之后,闺蜜要她打电话给家里要钱,她要求打个电话回公司请假,顺便找同事借钱。

    半个月后,田语出逃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她偷偷扔下楼的纸币怕是没用了。万一被传销窝里的同伙捡到就更惨了。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机会来了。她被吩咐跟随三个男子到楼下的超市买食物,当她等待结账的时候,看见靳舒进来买烟。他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田语,然后拿着烟回到门口的车里。

    田语的心开始狂跳,她看到了救命稻草,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稻草是靳舒。

    同行的三人拿出袋子里的面包开始吃,田语便趁机飞快地跑向靳舒的车。

    “快走!”她惊惧地低喊。

    车在马路上一路疾驰,反应过来的同伙拎着棍子跟在后面追。后座的车窗被一个人用砖块砸碎了。田语尖叫着将头缩下去,回头再看,又忍不住催促:“快点开,快点开······拐进大路!”

    “别害怕,没事儿了。”靳舒安慰道。

    田语想起他们连警察都不怕,青天白日就敢猖狂行事,她哪里能不害怕?直到跑出了市区,逃离了湖北地界,她才慢慢安下心来。

    “谢谢你!······你怎么会来?”田语感激而又不安地问。

    “我会算呀,知道你在这里,就找了人,报了警。”

    “那你怎么不跟警察一起来?他们那么凶,万一······”

    “跟警察一起来,目标太大嘛,容易暴露!”靳舒开玩笑地说。

    田语想起坐在车里逃命的那一刻,真像警匪大片。不是往日隔着银幕的疏离,而是身临其境的恐慌和急迫,她至今胆战心惊。

    靳舒问起详情时,她不停地打寒颤,浑身发抖,上下牙齿也磕碰着发出轻微的声响,话都说不清楚了。

    靳舒揽过她的肩,拍拍她,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这种恐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过去的,她对闺蜜的信任永远也难以重建了。

    在服务站休息的时候,她在车里睡着了,梦到了逃跑时车窗被砸坏,她再次大喊着:“快点开,快点开,他们追上来了!”

    “做噩梦了吧?放心,我在这。”靳舒摇醒了她。

    田语恍恍惚惚,不自觉地拢耳边的头发。

    靳舒出神地看着她,手不自觉地伸到她的脸颊边,又猛地放下了。

    “你撩头发的时候真好看!我第一次见你,当时就是这个动作,拢好头发,露出干净白皙的脸,看得我出了神······大概你都不记得了吧?”

    田语记得,只是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又像在做梦。也许,期盼太久的东西,一旦近在眼前,便会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缥缈感。

    “我真后悔那天的穿着太老成,懊悔早上牙齿刷得不够白,胡子刮得不够干净,懊悔没有喷香水,一切都太匆忙随意了。我,没想到会遇见你。如果当时我穿得隆重得体一点,也许会显得年轻帅气一点······”

    田语没想到,人到中年的他还会为一个普通的小姑娘紧张;为救她奔波千里,被一群人紧追不舍;突然对她毫无城府地袒露小伙子一般的心事······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田语怔怔地流泪,感动和惊讶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5

    回到公司后,田语发现办公室里少了很多同事。难道他们都在调休?

    田语打开电脑,发现邮箱里有靳舒发来的邮件。那是一份招聘通知,她曾经做梦都想进的公司。

    “这份工作,我看还不错,你去应聘吧!”

    田语一字一字敲着电脑:“靳总,你是要辞退我吗?”

    “不是,那里才最适合你,正好跟你的专业对口。”

    田语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委屈,他那天的话仅仅是一时冲动?一时冲动还能不远千里去救她?此刻又要把她推开,他怎么如此变化莫测呢?

    田语不想走,心里开始留恋一些东西。也许她的感情早在某一瞬间就滋生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别担心,你一定行的。如果没过关,你还可以回来。”

    田语自尊心那么强,怎么可以允许自己走了再回来?她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面试的时候,过五关斩六将,她成功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公司。

    两个月后,田语接到前同事的电话:“幸亏你早走了,现在公司做不下去,关门了。我都不知道到哪里找工作。”

    田语慢慢反应过来,原来靳舒的公司在国庆节之后,资金周转就出现了问题,早就支持不下去了。他在焦头烂额之际还能跑到湖北去救她,还周全地为她找好退路……

    6

    田语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去找靳舒。

    他正在公司里变卖办公用品,几个人一趟趟地将东西搬到货车上。

    田语远远地望着他,他神情落寞,似乎一下子轻减不少,走近了,看见他嘴边黑乎乎一圈胡茬,应该好久没刮了。

    田语想起他说过,他第一天见到她的时候,懊恼自己胡子刮得不够干净,牙齿刷得不够白······想着想着,眼泪就夺眶而出。

    她跑过去抱他,他吓了一跳,把她推开:“你怎么来了?”

    她不回答,再次抱紧他。

    货车开走了。靳舒站在门口惆怅地抽烟:“我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是被你看见了!”

    田语帮他整理剩下的东西,发现他办公桌抽屉里有一盒治疗男性不育的药。原来不是他不想要孩子,而是不能。

    “你不要乱动我的东西!放下!”靳舒不知道何时进来了,怒气冲冲地夺过她手里的药盒。

    田语吓得后退了一步,手一抖,盒子掉在地上,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声响。

    “你走吧!所有的不堪,所有的失败,都被你看到了,就请你给我留一点点自尊!”靳舒颓然地蹲下来,将脸埋在双臂里。

    田语恍恍惚惚地呆站了好久,久得像一个世纪,然后突然醒悟似地一步一步走过去,蹲在他对面,显出少有的坚定,缓缓地说:“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堪,失败了也可以重新再来。我,陪你。”

    靳舒曾说:“年轻就是好,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的确,她田语什么也没有,就是有一腔孤勇,有年轻人的希望和光。她要用她的光,陪他度过中年的丧,至于是一程,还是一辈子,都不重要。

    她把他拉起来,带他去吃饭。

    走到街上,随处可见都是一片热闹喜庆,原来新年快到了。人流匆匆,没有人知道一年里有多少人失败,又有多少人崛起;也没有人知道你的痛苦终结于何时,你的欣喜又在哪天翩然而至。

    尽管迎风向前,期待春江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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