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对“海老寿”的印象,应该是小巧有余,赞叹未达;虽然传闻这里是资深日料老饕的聚集地之一。
敢在四九城各个隐秘角落开门迎客的日料小馆大多用心经营。食材新鲜、料理精致是基本质素,要让人念念不忘只有这些显然不够。每家菜单里都藏着个把自己的不传之谜;探店,更像寻宝,如果来回搜索始终毫无发现,就不用再推门进去了。
三源里街5号这块招牌,来了两回,仍然不温不火,直到第三次坐下,一枚小小的烤蛋卷,摆在面前。。
制作玉子烧算不得秘技,配料是常见的白身鱼,虾,山药,鸡蛋,砂糖,味啉,日式酱油,手法也不够华丽,主料研磨成泥,充分搅拌,上锅烘烤。看似简单,稀松平常。
但世上最难做的,多半是简单事。在大名鼎鼎的次郎后厨,玉子烧师傅常常一呆就是十年,失败何止百次。从不同季节食材的不同特性,调料配比,到翻面的把握,烘烤火候;耗费一两小时,慢慢琢磨,只得书本大小一块。
错一步,前功尽弃
如果把感觉比拟成人,味觉应该是既喜新厌旧,又顽固不化的吝啬鬼。虽然大多数时候舌头更愿意光顾那些奢华隆重,刺激新奇的味道,厌倦却也朝夕滋长;能盘踞在心里萦绕不去的味道,反而细微朴拙。
比如略显无趣的干瓢,又或其貌不扬的小鰶,再如,这一指方寸的江户前玉子烧。
在京城大多数日料店菜单上,很难发现这款,原因简单到乏味,无非是三个字,不划算。。。
这个理由无可厚非,却又太过辜负;好在食匠里总有些执拗的人,默默在灶前架起锅,不厌其烦的把时间缓缓铸进味道。。。。
于是在三元桥边的老旧社区里,这个通风不甚良好的迷你小馆常年不空。凡料理台有位子就没人肯去坐餐桌,哪怕加座也要挤一挤。汉语日语掺着英语七嘴八舌。包间门偶尔被推开,喝到脸略略泛红的日本客人侧身走出来,半带踉跄,还记得跟板前师傅开几句玩笑。
有时人也会恍惚,忘了身在何方,怕推门出去,灯下会有净白面孔的舞姬款款走过。
这是个任性的店,店里不供应太卷,也没有烧鸟,菜单几年不换,连不作装帧的是日推荐上也只有寥寥几笔手书。老板是直白的东北人,在日本生活了十几年,好与不好还是常常挂在脸上。
老饕们却舍不得因为这份任性就不去光顾,坐在屋里的熟面孔永远比生面孔多。吃货总是来来回回,只为一贯手握,三两煮鲍,冬日寒鰤,夏日海胆 或者,几枚不显眼的玉子烧。
刀从整板金黄敦厚的玉子烧上滑过,再横切为二;便往往不拘小节直接递过来,接的人也大剌剌手伸过去,咬一小口;嘴里有些微凉,气味寡淡,合上牙慢慢嚼开,外面是烘到完全成熟的蛋皮,内里湿润细腻,绵密柔软,味道起初似有若无,蜻蜓点水,然后逐渐浮出水面;烘蛋的香甜包裹住鱼虾的鲜,自然充满味蕾,无关浓烈,不带任何腥气和油腻。。。记不住到第几口,手里就变得空空如也,只有被炉火浸润出的余味,仍像一缕荧光,悬而不散。。。
低头想5秒,忍不住招呼,再来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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