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平出生在1987年,父亲是位老实木讷的农民,瘦瘦小小的身子,家境贫寒,守着三间破砖房和守寡的老母亲,在偏僻的小乡村里种田为生。30多岁也娶不上媳妇,老母亲将仅有的一对银耳钉作为彩礼,千方百计托媒人从邻村娶了一房“傻”媳妇,“傻”媳妇其实也不傻,能做饭会做家务,还会与婆婆唠家常,再精明的人也别想从她手里抢走一分钱,当然,这也只是身体上的硬抢行不通,若是言语上的忽悠,“傻”媳妇是无法辨别的。
两年后,傻媳妇生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蓬松的卷发横七竖八地在头顶盘绕,两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嵌在黑黄的小脸上滴溜溜地转,异常突兀,尽管瘦弱,却也活泼可爱。名字是在他两岁时才起的,小时候的兔平一刻也闲不住,喜欢砰砰跳跳,活像一只农田里跳兔,父亲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所以就给他取名兔平。
18岁之前的兔平着实是按照父亲的期盼长大的,尽管一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是兔平是个天生的乐观派,笑脸在黑黄的面颊上从未消失过。家里没有细粮就吃粗粮,没有新衣就穿旧服,父亲种田,小兔平就跟在身后拔草,父亲放羊,小兔平就拿个小框子跟在身后捡粪。小兔平三岁时,弟弟出生了,父亲给他取名二兔,小兔平看着这个缩小版的自己乐坏了,母亲不会照顾孩子,稍长大一些的小兔平便成为弟弟的随身保姆,弟弟好似被拴在他的裤腰带上,走哪得带哪,仅有的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全部留给了弟弟。
小学读完后,父亲供养不起两个孩子读书,小兔平主动辍学了,开开心心替父亲放羊了,羊儿吃草,小兔平就在草地上捉蚂蚱,捉满整整一瓶,下午带回家喂家里的那只皮包骨头的小黄猫,这只从野地里发现的小黄猫可是父亲送过他的唯一的礼物。对于放弃读书这件事,兔平并未有任何怨言,父亲偏爱与否,小兔平是从未考虑过的,他只是乐乐呵呵地接受。
小兔平长到十五六岁,便跟着同村的人一起去城里打工了。开始在工地板砖,包吃包住,和几个年龄稍长的工友一起住在临时搭建的彩钢房里,工地在郊外,夏天蚊子满屋乱飞,小兔平身无分文买不起蚊帐,晚上嗡嗡作响的蚊子在耳边环绕无法入睡,小兔平便想出一招,撕点卫生纸将耳朵塞住,听不见蚊子飞,果然一会儿便睡着了,早上起来发现全身大大小小的包有十几个,瘙痒难耐,但是小兔平却并不为此苦恼,实在受不了时就跑去凉水池子里泡泡,也就挨过去了。小兔平还是继续乐乐呵呵地搬砖,盘算着月底发工资给弟弟买什么礼物回去。
在工地搬砖两年后,兔平个子窜到一米七了,虽然外貌与实际年年龄并不相符,依旧像个十四五的孩子,但与前两年相比,终究是长大一些了,兔平在工地附近找到了第二份工作。
17岁的兔平在一家小饭店当服务生,他开心极了,和工地相比这里不用耐受夏日的暴晒和冬日的严寒,更不必遭受蚊子的叨扰,因为酒店的宿舍里每个床铺都配备了蚊帐。兔平的笑容更灿烂了,大概是这骄阳似火的笑容感动了另一位女服务生,就这样十七岁的兔平恋爱了。爱情带给青年的美好是相似的,两个热恋中的人成为彼此在外最亲密的陪伴。
兔平刚满十八岁便带女孩回去订婚了,女孩并不嫌弃兔平贫寒的家庭,她相信善良乐观的兔平会是她可靠的依靠。就在兔平憧憬着婚后的美好生活时,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天翻地覆的玩笑。
一夜睡醒,兔平突然昏倒了。谁能想到从小到大基本没吃过药打过针的兔平居然得了脑瘤。肿瘤不知何时已在他的脑袋中生根发芽,长到一定的程度压迫到神经,所以才会昏倒。晴天霹雳给这个贫寒的家庭带来的只能是绝望。弟弟很懂事,没和父亲商量,自己退学外出打工了。母亲不懂什么是脑瘤,从未进过城的她紧张地站在医院走廊的角落,空洞洞的眼睛呆呆的望着来来往往的医生和病人,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只知道她的儿子早上唤不醒了。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黝黑的面颊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宛若他在黑土上牵着牛耕地时留下的痕迹,每一道沟壑都在细细诉说着他养育儿子辛勤劳作的故事。女友对兔平的感情是真挚的,兔平患病后女友没日没夜陪伴在身边,一次次复检都期盼着奇迹的发生,但是命运并未眷顾这个乐观的大男孩,医生的无奈摇头终于掐灭了她心中那束微弱的火苗,两个月后,她离开了....
住院三个月后,兔平决定保守治疗,他回家了,没有做手术,他不想耗尽家人的心血换来一个未知的结果。父亲用他粗糙的大手擦干了他将要枯竭的最后几滴眼泪,点点头同意了。
回家后兔平的病情逐渐加重了,先是四肢僵硬行动不便,只能每日躺在床上,接着舌头发硬无法言语,头发大把大把脱落,不久后眼皮开始松弛下垂,只能靠每日眼皮夹缝里的那一丝亮光来默念自己的生命依旧存在。尽管饱受身心的折磨,残酷的命运硬生生将他的笑颜抹平,但坚强的兔平并没有放弃对生命的热爱与渴望,骨瘦如柴的老父亲找村长申请了低保补助,在国家的帮助下,兔平得以免费领取治疗药物,长期的用药使得原本瘦弱的兔平变得肥头大耳,全身浮肿,再加上半闭的眼皮,稀疏杂乱的卷发,使兔平变成了小孩眼中“可怕的怪物”。或许是兔平对生的渴望感化了天地,一天、两条,一年、两年,兔平没有离开,他坚强的活下来了,逐渐身体能够活动了,舌头能够打弯了。一家人重新看到了希望,老父亲黢黑的脸颊开始有了光泽,父亲带着兔平满怀期望地来医院复检,但奇迹还是没有发生,好起来的兔平并非收到命运的馈赠完全康复,复检后发现肿瘤依旧在,只是它仿佛被按了暂停键,这几年并未长大,为何暂停、何时开启,医生并无定论。
一家人心头蓄势待发的火盆还未燃起就被浇灭了。看着父亲日益衰老憔悴,弟弟远赴他乡务工,兔平又开始干活了。
行动不便,口齿不清,视力模糊的兔平是没办法外出工作的,他只好找村长帮忙,浇地放水、守仓库、铺路什么能干兔平就去干什么,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病情时好时坏,兔平不知道老天会在哪天将他带走,他没有读过什么书,也无暇思考生命的意义,他只知道老天给他一天生命他就好好活一天,能动一天就绝不偷懒。
二兔渐渐长大了,外出打工攒了一些钱,兔平将他这几年在村里干活挣的钱都给了父亲,让父亲新盖两间房给二兔说门亲事,他还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等二兔结了婚,他还要再好好干活攒钱,过几年也给自己娶个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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