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面前的人
2017年3月,长沙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的雨,看着微博上显示国家气象局关注了萧敬腾,我笑得差点想把刚塞嘴里的面包吐出来,想张着嘴巴哈哈大笑才足已尽兴。还好,思虑再三想起,‘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吞了,随即捂着肚子在广场上对着面前弹吉他的女孩,不顾形象笑得人仰马翻。
总是觉得面前的人很不开心我的行为,她脸色暗沉瞪了我几眼,可能是以为我是在笑她吧!我顾不得其他只能先笑完再说。这绝对是这个月里最大的冤案,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了,我笑够了收敛了笑容,尴尬的冲她笑了笑。经过的行人往她面前的盒子里扔了10块钱,我琢磨着想赶紧开溜。
可是,对面这个人我看着看着,却想起了李雪柔。
李雪柔是一个名字和长相、脾气完全相反的人。2008年北京办奥运会,为中国迎来了新面貌,我的世界也迎来了新面貌,那年高三,我认识了她。
读了两年的同班同学我居然到高三才认识她,按她的说法,我的世界小到除了同桌和老师就没有认识的人了。其实她错了,她同桌我也认识,她同桌和我是小学,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学。没在班上注意到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脸盲,盲得老伙,换个地方换个造型就可能不认识。也就是说在校门口她骑车时我是认识她的,但在班上我就……更加我是个大近视,有一个除了写字看书不喜欢戴眼镜的臭毛病。
那时候她剪着一头齐下巴的短发,穿着休闲宽松的衣服,看起来身材有点壮,每天骑着一辆摩托车呼啦啦来学校上课,车后面通常还坐着3个人,最后一个直接是坐在绑东西的铁杆上的,车子在飞,最后一个在后面努力的稳住,依旧狂乱扭屁股,看着心里总会咯噔一下,‘别飞出来了。’
只要李雪柔的车喇叭声一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们那几个人的身上。我偶尔低头路过,会听见旁边的同学窃窃私语,“哇~那个女生技术好牛!四个人坐一架摩托,手劲真大。”
我会无意识地抬头看看她,然后又低头,所以其实我一直都是认识她的,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是我们班学生。
2、尘世里的你
我是班上的尖子生外加乖乖女,老师眼皮底下吃粉笔灰最多的人,整天在朝癌症一步步靠近。每次擦完黑板,老师把黑板擦往讲桌上一扔,灰尘满天,我憋好长间的气都消停不了,我总是在想会不会还没到高三毕业我就已经确诊为癌症晚期了?
李雪柔是我们班的差生,全班倒数第二,我们班是按每次考试的成绩排的座位,她一直坐在倒数第一排,我从来都是两耳不闻后面同学各种嬉笑打闹的事情,一心只读圣贤书。
有一天,英语老师要求点到名的同学去黑板听写单词,写不出来就到墙边站两节课,罚抄一千遍,因为她们一排差生在后面讲小话,老师故意把她们全部叫了上去。
“because、English、sheep……”老师得意的念着单词,看着她们一个都写不出来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我依然在低着头做试卷,并没有理会现状,忽然一双手用力的把我手中的英语书扯了过去,我愤怒的抬眼望去,她正急急忙忙在书上翻找着单词,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快,快,快,什么鬼的那个鼻括死在哪里?”
我往老师那里看了看,证在门口接电话,看着眼前急得身体歪三倒四的她,我第一次在班上那么近距离外加戴着眼镜的前提下看清楚了她,心里突然小小的开心了一下,‘原来她是我们班学生,’可能是因为她和我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所以其实我也很喜欢那样的自己吧!我一直都相信着一种说法,人是会喜欢一个跟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人的,就像安静的我和吵闹的她。
“你不知道because?这个新学的这几章这单词表没有,是以前学的。”
“天哪!没有?那怎么写?我昨天骑车把左腿摔了,不想被罚站……”她一副死定了的惊恐状盯着我。
在她歪七扭八也没法知道那个because的时候,有一股想要靠近她的力量推了我一把,我拉过她的手,快速在她的手心上写着because,又问同桌,老师还念了什么?
老师很快就挂了电话,她们那一排人全都弓着背在第一排着急的翻着书,严肃地吼了一声“找什么找,我才接了个一分钟不到的电话,你们能翻到什么?就你们那水平,只怕是because认识你们你们也不认识它。”
她成了讲台上唯一一个顺利写完全对没有被罚站的。
快要下课时后面传来了一张纸条,我打开上面写着两个大大的“谢谢!”
下午放学我在学校护栏边走着,突然一声尖锐的刺耳声传入耳朵“滴……”她和摩托车像被卡住的机器一起停在了我的旁边,“一起吧!我送你回去,就当是谢你今天的帮助。”
我眉头一皱,“你的脚不是……?你怎么还骑车?”
她满脸的不屑,“切,这你都信?还不是为了博取同情骗你给我找单词。”她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风呼呼的在耳朵两旁吹着,她骑得很快,在风里我开始跟她聊起了我的天南地北,我的未来美好!
缘分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些人一旦遇到,就会碰撞出火花,彼此冲进对方的生命里。
从此我们两朵花苞开始盛放,她说要和我天南地北看世界,我说要和她天涯海角去流浪。
走失的你,最贴心的好友3、我们一起
我经常混她的车坐,有时候也和她的朋友们挤着几个人一起坐得摇摇晃晃。
学校篮球赛,她是队长,崇拜她的人很多,写信追她的男生也很多,她把每一封信都让我一一浏览然后再接着各种吐槽那些男生的猥琐。
比赛结束后我们正打算回家,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气喘吁吁跑过来叫她“不好了,打起来了!”
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后座上的我,“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可能要去打架了!”转过身对着前面“什么情况?走!敢欺负我朋友,老子打得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打架危险吗?我想去看看?我离远点,万一你受伤了,我还能送你们去医院。”
她给了我一个大白眼,“你们好学生的世界都是这么浮夸吗?没关系的,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要隔远点。”
“好的!”因为没看过女生打架,我有点激动。
平坝里,看着两帮人扯着头发,互不相让,我想象里的打架场景彻底泡汤了。
“女生打架真是婆婆妈妈,妈的,还打不打!”只见她边说话边跳起来一脚飞出去,踢得对方马上蹲下去捂着肚子。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从后面扯着她头发把她拉翻在了地上,那人乘机压在了她身上要打她耳光,我一着急不知哪里来的速度闪电般地跑了过去推开了那人,愤愤地看着,吐出几个字,“偷袭,小人。”
“你他妈是来搞笑的吧!打架还分君子小人。”话音刚落,一耳光豪不留情打在了我的脸上,我从来没被别人打过耳光那是第一次,气得我咬牙切齿就要拼命。雪柔从地上爬起来生气地吼道,“你他妈今天打了我朋友,老子要你双倍奉还,她只不过是一个来看热闹的,你他妈下手这么重。”说话间一个手拐过去,接着又是一脚,把那人按在地上,“啪啪啪……”来回抽着打了好几个耳光。
不知道是谁告的保安,保安开着像风火轮的脚跑了过来。一瞬间人全跑了,雪柔还是扯着那人不放,我一直劝雪柔让她算了,别打了,那人脸都打红了,保安来了我们快跑,她就是倔强的不听我的,不放开那人,结果我们几个全被带去了教务处。
回去的路上她问我是不是第一次被人打耳光,我想也没想就说是,她沮丧地说,“要不我们别一起玩了吧!你是好学生,和我这种坏学生一起玩会倒霉的,今天就是最好的证明。”
“没有啊!其实我很羡慕你,可以活得那么潇洒,我一直都在努力学习,其他都不会,更没有什么值得好骄傲的,可是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作为今天我被打耳光的回报,要不,你和我学习吧!我教你,我们一起去大学。”
她眼眶泛着红认真地冲我点头,“好!”
走失的你,最贴心的好友4、奋斗
打架事件被记一次过,她的摩托被家里没收,不许再开,换了辆自行车给她,从此,我就开始赖皮的和她蹭自行车骑了。
她告诉我其实她很喜欢音乐,她带我到她的乐队,给我弹了吉他听,说是乐队,还不如说是一个漏雨快要拆了的破房子,几个和她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音乐的地方。
她说大学毕业后她想去流浪,在世界的角落里唱着不知名的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写着自己的歌,再把他们唱出来。
我说就你这学习成绩,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考大学吧!在我的建议下她决定了要去参加艺考。
那年贵阳12月份的天气,冷得彻骨。我陪着她站在贵师大门口排着长长的队,每个出来的人脸上都带着沉重的气氛,只有她跟个没事人一样笑得呵呵呵。
初入大城市的我们在贵阳城里迷了路,弯弯绕绕转了3个小时,天黑了也没找到之前交钱放行李的酒店。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寒风刺骨,我们跑进一家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吃得不亦乐乎。她笑得比考过还幸福,我笑得比拿到通知书还舒心。
快过年前几天分数出来了,她过了本科线,很开心跟我打着电话,下定了决心下学期跟着我恶补文化。
来年的春天,树绿得很快,我们每天一起早出晚归,背单词,解习题。可是,她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学起来很吃力,她告诉我,她从初三开始就没认真读书了,庆幸的是她很聪明进步也很快。
很快,高考结束了,我看着成绩榜上的分数,眼泪在打转,只想嚎啕大哭一场,我考差了,没考上我要去的大学。她本来底子就不好,就算再怎么努力,光靠那几个月还是不行的,考得更差。我是一个死脑筋,不上复旦死也不去读其他的学校,于是匆匆忙忙回家决定了补习的事,匆忙之下离开去了新的学校,失去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走之前,我给她留了纸条,“有幸在我死气沉沉的青春里遇见了活泼有力的你,我们都不知道下一个春天会身在何方,为了我的天南地北,为了你的随心流浪,希望你能加油!”
5、失去
补习了一年我如愿以偿得到了复旦大学的通知书,我回去她以前带我去的乐队,那个地方早就被拆了。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和她除了彼此,没有任何可以通过其他相关连上的东西。我开始感慨时间的千变万化,也开始为自己充满了电去往新的地方。
妈妈说她之后来找过我,给我留了字条,“我带着你的故事,行走在我的世界。加油!”
而后,很多很多年里我也再没有遇见一个可以让我那么倾心相对的朋友。我才开始恍然大悟,原来岁月里的人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无声无息消失的,你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开始,什么时候是了解。就像她之后也再没有去过我家找过我,我们已经失去了彼此那么多年。
或许,对于她来说,我只不过是她众多好朋友里的一个,而她于我来说却是唯一。
很多时候当我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时,我依然会想起那个季节里和我一起聊过天南地北的她,而从此我的地北天南都镶嵌上了她的影子。
我掏出了100块钱,放进了面前这个弹吉他的女孩的盒子里,她冲我笑了笑,没有了刚才厌恶的神情。
抬头看了看天,突然觉得中央气象局关注萧敬腾这事一点也不好笑了,走在林荫道上,眼泪忽然开始在眼里打转。我知道她不认识我了,不然刚才给钱的时候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冲我笑了笑。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那么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一个脸超盲都认出了她,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我?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活得潇洒,比昔日更像一只自由展翅的鸟。
我边走边哭,涕泗横流,在长沙的街头,对着淅淅沥沥的雨,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心里总有声音再劝解我,‘会不会她其实只是没认出来是我,我割了双眼皮,画了妆,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的穿着打扮也变了,她从来没见过我披头发的样子。’
我百爪挠心的想倒回去,告诉她我是林苑诗。我不敢再多想浪费时间,快速地掉头往回奔跑。可是,远远的,广场上再也没了她的踪影。
人生总是在不断的错过,不断的别离,不断的成长,代价就是需要不断的改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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