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张老二的火锅店

故事 | 张老二的火锅店

文＼西坡

张老二的火锅店， 关了。

从它诞生到关门， 历时两年七个月零十二天。

在它存续的这段时间里， 跟所有饮食小店的规律一样， 都经历了火爆期和 平淡期。

最火爆的时候， 后堂四五个洗菜的员工， 还得另雇一个洗火锅子筷子的钟点工；前厅四五个服务员， 陀螺样穿梭在不到120平的桌前桌后， 招呼客人入座， 点餐， 加汤， 倒茶， 天天喊着脚板疼；这还不算， 每逢节假日， 他那上初中的女儿、上高中的外甥女也被他拉来打下手当服务员， 就连他在当地一家国企做财务总监的姐姐， 也来为他做过收银员。

那个时候的张老二， 看着前厅热气腾腾， 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心里却暗暗叫苦。因为， 他不是厨师， 没上过某翔技术学校， 在开火锅店前， 他只是一个企业的一名普通员工， 他甚至没在家下过厨房， 而这会儿， 他却是这个后厨唯一一个调锅子的主厨。

这赶鸭子上架的结果就是， 外面的服务员一声接一声的催客人点的锅子， 而调锅子的张老二， 头上的白色厨师帽边缘却已被汗湿了一圈儿。心里越紧张， 拿配料勺的手越情不自禁的颤抖个不停， 调料多或少一勺半勺都影响口味哩， 谨慎之下， 调锅子的效率反而慢了下来。

后堂慢不要紧， 前厅倒有的是站着等翻台的人， 原因无他， 张老二的火锅， 真的味道不错。

他主营一人一位的小火锅， 兼营20吋汤盆的大火锅， 由于对厨艺一窍不通， 香辣、麻辣锅的锅底， 全部都用“海底捞”的原料， 除此外的其他锅底， 他专门高薪聘请了一位大厨， 前来传授各种配料方法。

面对厨艺一窍不通的张老二， 大厨没少吹胡子瞪眼的发脾气， 每当看着张老二笨手笨脚， 手忙脚乱的样子， 大厨都强忍着想踹他一脚的心思， 咬牙切齿的跑出火锅店抽烟冷静自己。

等到大厨速成培训十天后， 张老二的另三个锅底也相继问世了。

他每天买来猪棒子骨， 专有一个大铁汤桶， 加水放火上慢火炖煮， 直到汤变成乳白色， 就成了用来调制清汤锅和滋补锅的汤底；他最具特色的， 还要属番茄锅， 锅底用当地最知名的番茄纯酱做原料， 用专门配置的各种香料炸过的油慢火炒制。

每当番茄锅被端上桌， 随着锅下电磁炉温度逐渐升高， 锅子里红亮的番茄锅底便平静而舒缓的泛起一个个小泡泡来， 拌着氤氲而上的蒸汽， 空气中飘浮着合着各种香料味的番茄酱的香味， 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食指大动， 甚至还有客人在吃饱喝足后大叫： 从未吃过这样鲜香的番茄锅，再上一个锅底， 我要喝了再走！

张老二也不知自己在调了多少个锅子后， 练成了调锅子高手：每个锅子的配料一勺准， 味道却不会有很大偏差。除此外， 货品的统筹使用， 人员的调配安排， 他也逐渐烂熟于心， 顺利完成了跨专业成功转型， 生意也一天天步入正轨， 第二年， 就换了一套房。

但， 世间所有一切， 得与失， 舍与得必相伴相生， 互相依存。

这两年来， 张老二从来没在十二点前睡过觉， 作为一家餐厅的管理者， 客人全部离开后， 他还得将剩下的蔬菜肉品归置到合适的地方， 离开前， 还得检查电路水路有没有问题， 关门闭窗才能离开。有时实在疲惫的连腿都不想抬， 也会自斟自饮的小酌几杯， 一不小心便迷糊在了前厅的沙发椅上， 惹得久等他不回家的老婆大发雷霆。更别说有什么节假休息日了， 别人的节假日， 张老二还指望着能门庭若市， 财源广进呢！

这样一来， 张老二的身体便有些吃不消了。常年的熬夜， 饮食不规律， 让三十啷当的张老二体重锐减， 脸色发青， 年轻轻的还长出了眼袋。

张老二产生关门歇业的念头， 是在第二年头上， 这一年， 对于这个以农业为主要产业的小城来说， 有那么几分不寻常。

小城的流动人口， 主要是周边乡镇的农民。往年非农忙期， 有了收成的农民大妈大叔大姐大哥们， 时不时便拖家携口来“进城”， “进城”的主要目的， 就是消费。忙了一年了， 总要犒劳一下自己啊！于是， 置办齐了全家人的衣服鞋帽， 一家人便会辗转好吃好喝的地方。这一年来， 张老二的火锅店没少接待这类“手中有钱， 心中不慌”的农民朋友。

可是， 今年不一样。

秋收都结束一两个月了， 街面上走来走去还是那些熟面孔。如果不是没赚到钱， 农民朋友们哪会甘心窝在家里一整年呢！再加上小城又开了好几家火锅店， 众人“尝鲜”的心理， 一下子带走了原来一大批回头客， 瞬时， 张老二的生意就萧条了下来。

可张老二明知道火锅业的潜规则，为了降低成本， 有些商家会将吃过的锅底收集起来重新制作新锅底重复利用， 但他不愿那样做，不说那种方法不健康， 就是为了偶尔来店里吃饭的父母家人孩子， 他也不愿那样做，那些掺着无数人口水的锅底， 能给自己最亲的人吃？想想就恶心， 他不赚那样的黑心钱！

于是， 张老二边经营， 边寻摸着转让， 可惜的是， 经济萧条期， 位置这样好的店铺还是没能如期转出去。

没想到就在他打算停业的那一天， 来了一个临县的女人， 将后厨的家什一股脑儿全包圆拉走了， 虽然价格低的让张老二很有几分肉疼， 可总比全部拉回家蒙尘闲置要好吧。

张老二失业了。

可他还是咧着大嘴荣光焕发的样子， 看不出丝毫颓靡和担忧。

别人很惊诧， 问他是不是找到了新的赚钱的门道， 他眯着眼， 嘿嘿一笑， 凑到别人耳边轻轻的说：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