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

作者: 善下归海 | 来源:发表于2018-06-08 22:20 被阅读29次
    无处可逃

    丈夫去世后,文君辞了工作,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城。她在那里举目无亲,只因为有一个她喜欢的作家出生在那里,作家文章中对那儿的描述让她觉得只有那个纯朴自然、差不多与世隔绝的地方,才能疗愈她内心的伤痛。

    文君三十岁,白皙的脸上盛满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凝重和老气横秋,两条清秀的眉毛中间是两道深深的皱纹,颧骨高耸,愈显得脸颊深陷。这都是这些年不顺遂的生活赐给她的印记。

    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朋友们都还劝她留下,毕竟在这里有安稳的工作,熟悉的环境和这些年所有的人脉,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人地生疏,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正因为熟悉,所以才离开。”文君面色沉重地说;“家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最主要的,是我受不了邻居们看我时的怜悯眼神和在我背后的窃窃私语。”

    背起行囊的那天,文君走的坦然而决绝,一路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01

    南方小镇的十一月依旧温暖如春,花照常开,树依然绿,蜜橘挂在枝头,正在由绿变黄;青菜碧绿油亮,默默地潜滋暗长;山清水秀、蓝天白云,空气像是被过滤了,纯净地似乎没有一点杂质。

    最初的日子,文君忙于找房子,找工作,忧伤和烦恼被眼前的杂事驱散,她以为人生中的冬季已经过去,破碎的心也已痊愈,翻过去的那一页已成为历史,不会再灼伤自己。

    那是她在南方的一个月后,一股冷空气来到了小镇。她下了班回家,屋里阴冷潮湿,被褥像是刚刚洗过,湿乎乎的能攥出水来。文君瑟缩地蹲在屋角,想起北方曾有过的暖气充足的家。

    夜晚的梦中,男人那肿胀变形的脸,在那个女人的嘶嚎中渐渐变成土灰色,眼睛直直地望着文君,张着嘴想要说什么,还没有攒够力气,就在女人的狠命摇晃中再没有醒过来。

    女人手腕上的那个手镯,灼痛了文君的眼,她在痛哭中惊醒。这过去了的事,又一次入了她的梦。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没有了一丝睡意,思绪又回到了二十三岁那年。

    在报到处见到李洋的那天,两个人同时愣住了。“老同学,怎么是你?”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从同学到同事,再到恋人,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恋爱两年多,没有山盟海誓浪漫激情,有的是细致入微的爱意和不时拥有的甜蜜。走路时紧拉的手,吃饭时夹到面前的肉,不舒服时送到口中的药和床头上的病号饭。文君被李洋宠成了女儿。

    婚后的生活波澜不惊,每天的小确幸让文君感觉幸福而温馨。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文君想来想去,大概是半年后,李洋出差回来的那天。

    那天他进门时已是深夜,一直等待着的文君上前抱住他,像小猫似的吊在他的手臂上。毕竟二十多天没见,她想他快发了疯。

    李洋只是敷衍地抱了抱她,把她的手臂从自己的胳膊上解开,一下瘫倒在沙发上,疲惫地说:“我太累了。”

    这种反常让文君心里一惊,随即又释怀。在外面奔波了这么长时间,吃不好睡不好,真的是太辛苦了。

    人的改变是潜移默化不知不觉的,从最初的李洋越来越喜欢在外面,家里的事不再事必躬亲,到文君从什么也不管的小公主,变成家里的顶梁柱,也只有半年的时间。

    02

    在家里,李洋成了甩手掌柜,借口应酬回家越来越晚。文君一开始还等他,后来也就各睡各的,不再计较他的晚归。

    那个时候李洋已经跳槽到了别的公司,他的热情和精力都给了新的环境,晚上很晚回家,早上早早地上班,有时两个人几天都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

    结婚第三年的时候,风言风语绕了几个弯传到了文君的耳中。“绝对不可能的事。”文君对李洋绝对的信任。

    要不是那一天一个女人找到她,说怀上了李洋的孩子,文君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曾把她宠成公主的男人,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去宠别的女人。

    李洋的赌咒发誓和苦苦哀求让文君心软了下来,毕竟李洋是她唯一爱的男人,当初他也是那么地爱着自己,他只是一时犯糊涂,她不想失去他。

    那个时候文君怀孕六个多月,情绪的巨大波动让她早产了,孩子生下来就进了监护室,几天后由于先天性心脏病没有留住。

    失子之痛让文君失魂落魄,任李洋怎么宽慰照顾也不能从痛苦中把她拉出来。时间一长,他也就失去了耐心,又越来越不愿回家了。

    直到有一天,又一个女人给她打电话约她见面,她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把李洋让给我吧,你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这是李洋说的。照照镜子吧,你这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是没有资本和我争的。”女人尖酸的话语有恃无恐。

    “我他妈的撕了你!”一向柔弱的文君像疯了似的,冲过去揪住女人的头发撕打起来。她大声地吼着,眼睛里喷着火,这些年所有的怒火在这一刻熊熊燃烧。

    人们把女人拉开,她赶紧拿起手机打电话,也就是在那一天,接电话的李洋在赶来的途中出了车祸,被送进了医院。

    03

    就是在医院里,那个女人嘶叫着让李洋给她个说法时,文君看到了那个手镯,那个结婚时婆婆戴在她手腕上的手镯,这些年她嫌戴着干活不方便,一直在家里放着,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那个女人的手腕上。

    李洋伤势严重,她们赶到医院时他已奄奄一息,终抵不住那个女人的一阵摇晃,话还没有说出来就没了气息。

    他想说什么?这些年文君一直想,对我说对不起?如果他没有出车祸,一直健健康康地活下去,那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葬礼上那个女人又来闹了一回,说她怀了李洋的孩子,家产得分一半。有什么家产?李洋已经很久没有往家里拿工资了,除了一套破房子,还有什么家产?文君知道,那个女人得到的比她多,手镯都给了她,李洋还有什么不能给她的?

    又一次想到这里,文君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曾经的甜蜜温馨是那么的真真切切,后来的伤害狠心也是那么的痛彻心扉,一个人是怎么从一个爱人变成一个恶人的?真的很难想象。

    窗外黎明的曙光照了进来,又一个不眠之夜。

    时间是治疗心灵伤痛的良药。只是这味药药效太慢,慢的有的人等不及,喝不起。

    “会好的。”文君对着窗外的黎明说,“至少我有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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