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回到过,这边防小城;久到已经让我忘记了它原本的模样。是的,我出生在这里。同时也可以说,我是生长在这里的,但很多回忆是不属于这里的。例如爱情。
这次回来主要是走走和寻找记忆中的自己和往事中的新年。
回到这里时,已是大年的二十八;街上的老旧房子经过一番梳洗后,显得日常的斑驳且呈现出历史感。沿着镇上最老的街道——解放路一直往前走,走到旧时记忆里的小杂货铺,杂货铺里的妇人还在,只是看不到他的丈夫了,从杂货铺旁一条不起眼的小巷中拐进去 ;就会看到一条又长又窄的深巷——这就是我开始的地方。
旧时的老屋,随着奶奶离去的年限越长,也就越荒废;打开紧闭着的已朽的木门,发现堂内长满了白色的小菊花,我记忆中奶奶就是在这个位置升天的。而如今同样的位置,已经长满了漂亮的小白菊。
你看,我家的老房子抬头就能看得见星星;就像往事伸手可及似的。
夜凉如水的晚上;没风也是亦然可以飞翔的。
弄堂里的人家,总有个习俗大年三十晚,一定要杀鸡宰鹅祭祖。但祭祀是要在午夜的十二点后才能开始的。没有灯的瓦房屋内,边城的妇人借着星光和神台煤油灯的亮度来完成这一套古老又复杂的“开年仪式”。
大年三十的午夜祭祀过后的家庭,家人们都会走出来;到街上“行大运”。这是一项大年三十祭祀后的附属活动,一家人或一帮朋友成群结队的绕着地图板块上的边防线,一直走,走到尽头,走到无路可走,就原路返回。
在这里没有领导者,同样也没有号召者,更加没有利益权利性的驱使;就这样走着,走向边城人心中承载的新年美好的愿望和开端。愿望的实现总是要有个寄托和开始的。“行大运”这行活动就成了边城人们心中的向往,同时也凝聚了边城人们内心特有的渴望。
美好的事物总会让人有无限的遐想,总会让人在不自觉之中团聚起来;这就是梦想和意愿的力量。
当我已一名成年人的身份再回到边城时,生长我的弄堂里的老人问;妹妹,你是这里人吗。是的,我是这里人。我虔诚的答道。我的身上有着边城人特有的气质,同时还保留着记忆深处对边城的虔诚致敬。即使,在这张灯结彩的新年气氛中,也抹不掉我脑海里幼时就对边城建立起来的庄严和神圣感。
是的,我回来了。是带着儿时的记忆,回来的。
解放路尽头的馄饨面档口,还是20年前的模样。我出生时没变、离开时也没变、回来时还是依旧没变。
昏暗的日光灯下,一炉子沸气腾腾的面汤、一铝锡盆的冷水、七八个瓷碗的肉酱和盐油酱醋的调味品;在沸腾的叫卖声中衍生出一幅画,一幅经久不衰、未随时间变更的画。只可惜,时光依旧;画中的人和物,日渐斑驳;再也没有年轻时洪亮的叫卖嗓音罢了。
在边境上学的那段是时光,至今为止,是我最放肆的一段时光。
我就读的学校很奇特,是建在山顶上的。据说未成为学校前这里是一片坟场,后来是怎样变成了学校的,就再也没人告诉过我了。
大年的初一走在空旷校园,回想我在这里的一段段时光和一张张来不及展开的面孔。感受冬天山顶特有的烈风一阵阵的吹过,恍如自己在山风中掉进了回忆。回忆里的我就如同,风中掉落的一张白纸,来不及拾起;已被山风卷起、走远。
教室里木质的桌椅已被粉刷一新,长满了青苔的楼墙早已重新刷上石灰水。教室前的木棉树不知在什么时候换成了不知名的高大树木;这里的一切,反佛我不曾来过一样。操场上的砂质跑道已经看不出,我曾经摔倒过的样子;就像现在的我,已经找不到以前的痕迹一样。唯一不变的是,我身后的凤凰树;可是它已经不会再开花了。就像某些事情,怎么也结不了果一样。
每一次的归来和寻找,我们内心深处都是为了道别。道别过去那些你完成了的,或是未完成的,以及你所不甘心的人和事物。所有过去的事情,都有它要过去的理由。就像这生我、育我的边城一样,在我留下回忆最多的地方,依然会选择忘记我一样。
不要怕,我们每一个日子都是新的,新的岁月、新的心跳、新的遇见;同时,还有新的未来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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