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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阔生死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情僧苏曼殊的风花雪月与爱欲情殇

契阔生死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情僧苏曼殊的风花雪月与爱欲情殇

作者: 风的衣裳 | 来源:发表于2017-07-05 11:12 被阅读1446次

文/风的衣裳

僧人,给我们的印象似乎总是呆板木讷的,但是历史上有这么一位僧人,将生活过得活色生香。他的一生充满传奇与神秘,抛却僧人身份,作为常人,也是不可多得的诗情画意,古怪刁钻。

他集诗词、绘画、小说、翻译于一身,是鲁迅眼中的怪人,是陈独秀心中的聪明人, 是朋友们笔下的吃货。他有着一颗敏感又多情的七窍玲珑心,有着玉树临风的俊逸体态,更是常常流连于青楼歌妓身边的风流才子。被誉为情僧、诗僧、画僧、革命僧四僧合一的惊世骇俗的奇才。他是谁?他是清末民初的传奇僧人苏曼殊。

人生自是有情痴

苏曼殊的一生,与情字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出生商贾之家,却命运多舛。他急于逃离家庭的桎梏,少年时期便袈裟披身,从此风雨一生。

相传,他的初恋是日本姑娘菊子。苏曼殊与日本的渊源要从他的身世说起。

苏曼殊是中日混血儿。父亲苏杰生是广东一个商人,家境殷实。在日本做生意期间,娶了一个日本女子河合仙为第四房太太。他和河合仙没有子女,却和她的妹妹若子生下了苏曼殊。

看上若子,是因为有一次他无意间瞥见若子的胸前有一颗红痣,他一直迷信于身上有红痣的女子可以生下贵子。于是,他和若子暗度陈仓,生下了苏曼殊。

在苏曼殊满三个月时,若子便不告而辞,不知所踪。河合仙从此便做了苏曼殊的母亲。虽非亲生,但河合仙将苏曼殊视为己出,苏曼殊在母亲的关爱下幸福地生活了四年的时光。

那个时候,父亲也对他格外疼爱。只是,童年的苏曼殊聪明过人,却也顽劣异常,苏杰生便将苏曼殊送回国,希望他接受中国的传统教育。回国后,苏曼殊因为是异族女子所生,在家族中备受歧视与忽略。

好不容易等到父亲回国,可是因为生意上的不顺,苏杰生变得暴躁乖张,不是无视苏曼殊的存在,就是动辄训斥。苏曼殊从那个时候起,就萌生了一种消极与逃避的想法。

童年的曼殊过早地感受了世态的炎凉,长期压抑的心理逐步形成他孤僻的个性。十三岁那年,他自认看破红尘,自投佛门。谁知因一次偷吃鸽肉,犯了戒律,被逐出寺。

十四岁时,父亲送他去日本留学。苏曼殊又见到了阔别多年的母亲河合仙,此时,河合仙已经与苏杰生离异,久别之情让两个人抱头痛哭。母亲住在美丽的樱山,此时正是樱花烂漫的时节,苏曼殊在樱花树下遇到了美丽的日本女孩菊子。

菊子温柔浪漫,喜欢诗歌,两个人因诗相识,因才相恋。菊子的爱抚慰了苏曼殊童年爱的缺失,于是他倍加珍惜。然而,他们的爱情却为苏家所不容。他强大的家族势力对菊子的父母施加压力。怯懦的菊子父母盛怒之下,将菊子暴打一顿,严厉阻止菊子与苏曼殊的来往。菊子承受不了与苏曼殊的分手之痛,竟然投海自尽。

樱花烂漫的季节,本是如此美好,然而,夕阳西下,纷纷飞落的樱花雨,竟为苏曼殊的生死绝恋增添了一抹血色的悲哀。苏曼殊的心绪本是多情善感,遭此恶变,更使他的一生都蒙上了一层悲情色彩。

菊子的死导致苏曼殊性格上更加孤僻,他万念俱灰,重新披上袈裟,皈依佛门。

若干年后,苏曼殊故地重游,触景生情,想起与菊子的过往,悲从心起,感慨万千。遂即兴赋诗,“孤灯引梦记朦胧,风雨邻庵夜半钟。我再来时人已去,涉江谁为采芙蓉?”后来,苏曼殊又以这段初恋为素材创作了著名的情爱小说《断鸿零雁记》。

爱情者,灵魂之空气也

如果说苏曼殊的初恋是纯洁的,那么后来他与青楼歌妓的交往,则为苏曼殊画上了玩世不恭的符号。

身为僧人,苏曼殊却并不遵守清规戒律,从来不曾安心于寺庙清心寡欲的生活。晨钟暮鼓,并未能荡涤沉静他的心灵。他加入了反清浪潮,再一次赴日参加革命活动。激情满怀的他却难以看惯一些世俗的事物。渐渐地,他失去了革命的斗志,也厌倦了僧侣的生活。于是,这一次是他主动还俗。虽已没了僧籍,但却舍不得那一身袈裟的披挂,于是他成了披着袈裟的凡俗之人,索性莺歌燕舞,流连花丛。

他浪漫的情怀里爱慕着各种妙龄女子,于是不断地出入青楼,与心仪的女子交往。他动了心,动了情,然而,正如他半僧半俗的生活一样,他蔑视清规戒律,却又禁锢身体。灵魂的渴求与肉欲的节制像是两条平行线,在纸醉金迷中却不相交叉。

他可以与女子们谈情说爱,可以吟诗作画,甚至可以同床共枕,但是却始终不肯越过那最后的雷池。风月场中的女子,本来觉得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披着袈裟来青楼的男人本已罕见,如此有才情的僧人更是不可多得,更令人费解的是来了青楼,却执着地守身如玉。

曾有歌妓问苏曼殊为什么禁欲,曼殊认真地说,“爱情者,灵魂之空气也。灵魂得爱情而永存,无异躯体恃空气而生活。吾人竟日纭纭,实皆游泳于情海之中。有人说情海即祸水,稍涉即溺。这是误认孽海为情海的话,并不符合实际,只是物极必反。比如登山,及峰为极,越峰则开始下降。性欲也是如此,性欲乃爱情之极。我俩相爱而不及乱,才能永守此情,虽远隔关山,其情不渝,乱则热情锐减。我不欲图肉体之快乐,而伤精神之爱,所以才如此,愿你我共守。”

这样的理论也许只是苏曼殊的一种超级自制的秉性,但正值青年时期,生理上的正常反应,无疑要被他强行压制下去。长期的性压抑,导致了他的心理发生了变态反应。他时常招青楼女子前来,待女子站在了面前,他却久久凝视,无一言一辞,最后又任性地让女子离去。

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于是,青楼里便流传出“痴和尚”的绰号。

苏曼殊交往的青楼女子众多,与之交好的有桐花馆、素贞、花雪南等人。她们各有风姿和才情,苏曼殊散尽金银与之来往,她们也对苏曼殊一往情深。只是,再相爱的女子,苏曼殊也是适可而止。

虽说,情到深处无怨尤。但是在苏曼殊这里,是情到深处情转薄。精神恋爱的理论,让他觉得一旦成了家,曾经的“琴棋书画诗酒花”,终会堕落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相比“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样将来念起时,反而会留存一份美好。

也许,他的想法是浪漫唯美的,但在爱情里,却也是自私的。他过多地考虑了自己的感受,却没有顾及爱人的想法。相比之前的缠绵缱绻给人的柔情蜜意,后来的无情抽离却留给人无尽的哀婉忧伤。

风月场中的香艳奢靡非但未能填补苏曼殊的精神空虚,反倒更使他感到郁闷。烦闷间,他也想过继续更高境界的精神追求,脱离这种自暴自弃的风月情殇,然而,久已远之的性格上的缺陷和弱点,却让他越陷越深,终身浪迹于风月场中而无力自拔。

忏尽情丝空色相,琵琶湖畔枕经眠

初恋的美好与风月场中的放纵,让苏曼殊阅女无数,“风流花吹雪,片片不沾身”。虽说,他一直坚持着所谓的守身如玉,但是却不能让自己不动情,相反,动了情却不能给对方以婚姻的承诺,以致最终的劳燕分飞,却更伤人害己。

也许因为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的日本血液,苏曼殊与日本总是有一种牵扯不断的不解之缘。他的初恋、热恋都给了日本的女孩。

一次旧疾发作,苏曼殊东渡日本修养,多情的他又倾慕于一位色艺双全的弹筝少女百助。百助姿容天成,矜持端庄,苏曼殊难以抑制地被吸引。百助精通音律,古筝弹得如泣如诉,望着少女,苏曼殊仿若看到一株空谷的幽兰,孤芳自赏,清高绝世。

本是情种的苏曼殊再一次堕入情网,古筝的幽幽泣诉,让苏曼殊联想起自己从小远离父母、孤独悲戚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心有戚戚。后来的后来,两人又陷入了热恋。

当苏曼殊意识到自己又将深陷情网无法脱身时,他性格上的游离与徘徊再一次警告了自己。他也想潇洒走一回,但是,性格使然,让他留一半清醒给理智,留一半迷醉给情感。一方面,他享受着爱情的抚慰,另一方面又承受着压抑的苦恼。

进退两难的处境,两相矛盾的心理,让苏曼殊的心灵饱受折磨。美好的过往,迷情的困境,是一种蚀骨的毒,噬啮着他的精神与心灵。面对百助的温婉与清纯,他整日彷徨无措。

他觉得这一次的情感旋涡,比之历次都更是一次劫难,既是劫难,要么在劫难逃、沉溺其中,要么尽早抽离,及时止损。一再的权衡,让苏曼殊觉得愧对自己多年的青灯古佛,面壁静修。本为修行之人,却轻易沉迷于情感中无力自拔。

如果说之前对于青楼女子而言,苏曼殊自认只要压抑住生理欲望,他尽可以和她们谈情说爱,心里也没觉得愧对于谁。但是现在,面对清纯的良家女孩百助,他觉得如果不能给对方以婚姻的承诺,那么再与之言情,无异于亵渎别人的感情,最终会负了她人,也负了自己。

苏曼殊的暧昧与游离,百助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但是百助是一个聪慧大度、能够拎得清的女孩,她虽然真心爱慕苏曼殊,但是,她清晰地看到,苏曼殊绝不是那个能够跟她白首不相离的良人。

百助没有等到苏曼殊主动坦白心迹,深思熟虑之后,她果断决定离开苏曼殊,离开东京,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离开前,百助营造了一个别致的分手氛围。她淡施粉黛,轻扫峨眉,衣袂飘飘地走到苏曼殊的面前,请苏曼殊为她做一幅画以怀念两个人曾经的痴恋。

少女的从容沉稳与处变不惊,更深地刺激了苏曼殊脆弱的心灵。挥毫作画时,他忍不住热泪横流。一幅幅相依相恋的画面,迷了眼,乱了心。他恨自己的无情,也恨自己的多情。若是无情,何必去招惹这段感情,若是多情,又如何不能做到长相厮守?

百助始终微笑着面对苏曼殊,尽管,少女的心也正经历着断肠般的痛,对于苏曼殊的疏离,她并未有过埋怨。她心里的想法是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她虽心有遗憾,但是,她也想,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不能白头偕老,那么不如及早割断。这样,留待日后的回忆还是曾经的美好时光。

画毕,百助绝尘而去,留下了苏曼殊孤独的身影。冷寂的夜,落寞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但这次情殇,让他的心死了大半。此去经年,风景依旧,然物是人非,想起百助,苏曼殊依然难掩悲伤。他写下组诗,遥寄相思:

禅心一任蛾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

生憎花发柳含烟,东海飘零二十年。忏尽情丝空色相,琵琶湖畔枕经眠。

偷尝天女唇中露,几度临风拭泪痕。日日思君令人老,孤窗无那正黄昏。

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

苏曼殊写了很多情感类的小说,多以他的恋爱经历为蓝本,流露出对以往情爱生活的回顾和怀念之情。苏曼殊的一生是充盈着情爱的一生,情爱给了他无限欢愉与安慰,也令他无尽痛苦与烦恼。小说镀上了浓烈的悲剧色彩,让人读来悲情满怀。

矛盾读了很多苏曼殊的小说,他给的评论也很精彩:

“我好像看见作者的太赤热的心,在冷冰冰的空气里跳跃。它有很多要诅咒,有很多要共鸣,有很多要反抗。它焦灼地团团转,终于找不到心安的理想、些微的光明来。”

1918年5月,苏曼殊在病榻上完成人生最后一部作品《非梦记》。似梦非梦,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不知道他是否要表达这个意思。完成以后,他的人生戛然而止,生命定格在35岁,正值壮年。一代情僧,用生命诠释了爱而不得的宿命。

他的一生都在不停地爱着,也许由于童年的身世和扼腕的初恋情伤,他也是通过谋爱来谋生吧。他就像一个贪爱的孩子,义无反顾地将自己投入到一次一次地恋爱中,然而到最后,却是孑然一身,直至终老。他的身边从来不缺美女,看似热闹繁华,但终抵不过心底里的孤单凄凉。仿若受到了爱的诅咒,枉爱了那么多人,最后却如他的诗句所言:

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

诗里,他给自己一个定位,也正是他一生的写照。一语成谶,他孤独而来,孤单而去。一抔黄土,掩埋了风流,阻断了才思,繁华过尽,满目苍凉。离他长眠之地不远处,是南齐时的钱塘名妓苏小小之墓。苏曼殊生前,便倾慕于隔世的苏小小,死后为邻,于他也许不再孤单。

他的死因说来有些滑稽,虽然这个词语很是不敬,但他确实是吃死的,而且是故意的不加节制。上文说了,他是朋友笔下的吃货。他第一次被遣出寺庙,也正是因为偷吃鸽肉,情僧是苏曼殊的代名词,吃货同样是苏曼殊一生不可不提的标签。

他的贪吃与贪爱同样地闻名于世,如果说贪爱是他的精神食粮,贪吃则是满足了他对物质的原始追求。他通过谋爱来谋生,又想通过贪吃以求速死。他是一个从来不曾长大的孩子,任性地用自己的身体来对抗这个世界,也顽劣地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向这个世界撒娇。

苏曼殊的传奇经历,后文精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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