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撒哈拉

“撒哈拉”这个名称来源于阿拉伯语الصحراء，是从当地游牧民族图阿雷格人的语言引入的，在其语言中就是“沙漠”的意思。这块沙漠大约形成于二百五十万年以前。

2030年的冬天，我带着所有的钱驾驶着一架飞机再次来到了撒哈拉，站在沙漠的边缘我发现荒漠化又加剧了，无垠的沙漠好像一张狰狞的恶魔之脸，静静地铺在大地上，不血腥却可怕。

肖依站在我旁边，一言不发。

全球变暖跟雾霾加剧导致地球上的大部分物种都消失了，五大洲的人类其实也所剩无几。绝望蔓延的速度不比荒漠化慢多少，极其讽刺的是撒哈拉旁边有着地球上已为数不多的一块适合居住的绿洲，大概是由于这里太过荒无人烟，少了人类光顾的同时也免了不少伤害。

我跟肖依就暂时居住在这片绿洲上，跟柏柏尔人生活在一起，肖依懂得一些柏柏尔语。

“这十年你还好吗？”我问肖依。

肖依笑了笑，走出帐篷，目光远眺：“还好，但也不好。”

“跟我回中国吧，我找到一个小岛可以居住。”

她笑笑，也不看我，说道：“苏羽，我们分手吧。”

见我没说话，她又继续说道：“我是说过让你回去找到可以拯救、改变这一切的方法，可是我错了……而且……”

十五年前我们大学毕业为了科研工作带着一个十人小队来到了撒哈拉，肖依是副队长，她跟正队长懂柏柏尔语。不久后国内不断传出消息，环境恶化、自相残杀，那边的同学都告诉我们不要回去。那时候的撒哈拉还不是这样的，至少时不时会有人过来一睹它的风采。

又过了几年，事态已经发展到不可想象的地步，而那时的我跟肖依正处在热恋中。

肖依说：苏羽，你回去吧，看看奶奶，顺带看看我爸妈还有我们的导师，如果可以的话，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们一起去过你想要的简单的生活吧，我在撒哈拉等你十年。

我虽然不舍，但是还是回国了。转眼十年之期，我已经40岁了，我再次来到了撒哈拉，不是因为渴望这最后的净土，而是惦记心爱的肖依。

肖依说这十年发生了太多太多，陆陆续续有人发现了这里，想要侵略占领这里，然后活捉这里的人，暴乱、厮杀，小队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相继都死掉了，队长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自己离开撒哈拉。

这几年其实好多了， 除了不断加剧的荒漠化之外，几乎没有人发现这里，但柏柏尔人可以活动的空间也确实越来越少了。

“肖依，战争跟环境的原因，并不怪你……”我安慰道。

肖依转过来瞪着我，眼里好像流淌着泪水：“可是你知道吗，他们就是为了救我，为了这片土地才相继离去的。你知道一个个伙伴为了保护自己在自己面前死去，然后只能埋在沙漠深处，尸骨未寒的感受吗？”

我抱住她，在她耳边说道：“我知道，肖依，我爱你，你不要自责了。”

她开始抽泣：“”去他妈的和平！去他妈的环保！老娘要在这里守下去，到死！”

我用力地抱住她，不说话，我很了解她，如果下定主意了劝不动，我只希望她能冷静下来，然后好好想想，而不是草率地说分手。

这时旁边的帐篷里走出一个黝黑黝黑的男孩，递给了我一个黑黑的球状物，看起来像丸子一样。他说了句什么，我却听不懂。

肖依紧紧地抱住我，似乎生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了一样，我一只手继续抚摸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接过小男孩递过来的食物咬了起来。

其实味道还不错，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肉，跟烧烤差不多的味道。

肖依大概感觉到不对了，转过身看了我一眼：“你在吃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那个柏柏尔人小男孩递给我的。”

肖依皱了皱眉头，一副嫌弃的样子：“老苏，你真的忘了这个东西是什么了？”

我继续摇头：“我以前知道？”

肖依白了我一眼：“柏柏尔人最喜欢吃羊的……”

“哦，羊肉而已，至于大惊小怪嘛……”我又把她揽在怀里。

“可是，那是羊的睾丸啊……”

我差点把嘴里还在嚼的东西吐出去，咽了口口水，然后把东西咽下去后赶忙把手里的东西扔了：“我X……忘了柏柏尔人的食补了……”

肖依推开我，坐到了不远处汽车的发动机盖上看了看我，又望着近在眼前的沙漠叹息：“用不了多久，这里也会消失，但谁又会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有过怎样的人呢？大概眼前的才是最好的，苏羽，我给不了你眼前的，也不想再陪你走到未来了。”

起风了，有不少沙子扬了起来，飞了过来，肖依的长发飞舞了起来，在风沙中那张我朝思暮想的脸愈发模糊了。

“我求你，你不要离开我……”

“对不起，我不能离开为我而死深埋地下的他们。”

我往前跑去，被吹来的沙子眯了眼，却还是朝她的方向跑去，在大风中喊道：“如果我愿意陪你在这片沙漠里生活下去呢？”

肖依又看向我，眼睛里亮晶晶的，但转瞬又消失了：“我不需要了，我得不到心爱的人给予幸福，宁可选择一生孤独。”

“别……别闹了！依依！你不是答应我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们一起去过我想要的简单的生活吗？”

“你别傻了好吗！”肖依从发动机盖上跳下来，怒吼道：“用不了多久，这里的绿洲也会消失，大概这世界上再也不会存在所谓的‘撒哈拉’，因为到了那时，这里的一切都是沙漠了，而我，会待到这里，直至死亡，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成为最后的撒哈拉的一部分。”

“你是疯了吗？全世界如果都是你这种人的话，大概也不会变成今天这种样子，可是你没有错，不要用前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前人的纵容啊……”

“如果之前的那些人有错，然后离开了，那么错误不就应该由我们后来的人来承担？”

我无言以对，眼角开始滑出泪水。

“离开这里，离开肖依，谢谢你，苏羽。如果你拒绝，我会在撒哈拉消失之前就消失，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我攥紧了拳头，又松开了：“我听你的。”

那个黝黑的男孩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很多黑黑的球状物，我摇了摇头，下意识地说了一个“NO”，然后朝肖依挥手，她却只是望着沙漠的方向，看都不再看我。

我蹲下身子，捡起一把撒哈拉的沙子，倒退着离开了这里，看着肖依与最后的撒哈拉融为一体，模糊，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