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完成第二年的对赌业绩,裴缜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体力心力透支,但是因为有晴朗的陪伴,也能甘之如饴。只要不出差,在密集的日程里每天都挤出来一点时间,哪怕只是喝一杯咖啡的时光,也会让他带着喜悦和力量坚持下去。
但是,这样平静的日子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下班前,晴朗突然收到信息,是Kent的,他说让她去他办公室。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毫无交集,她有些意外。
她收拾好东西,也趁此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慢吞吞地上楼,敲响了Kent的房门。
“门开着。”里面传来沉厚的男声。
门是虚掩的,仿佛房内的人一直在等待。
她习惯性地咬唇,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是她,他立刻站了起来。屋子里烟雾缭绕,她皱皱眉,看向他的桌子,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什么时候他学会了抽烟?
他明明一直在等她。每天他都来公司,每天都虚掩着门,心里一直隐约有个希望,不知道哪一天,她就会推门进来,就像以前那样。虽然这个希望随着时间一点点变得渺茫,但是他仍然待在这个离可能性最近的地方。
真的是她,却一时语塞,他木讷地指指沙发,示意她坐。
她沉默地走过去,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看,好像在琢磨自己的指甲是不是该剪了?他没有马上走过来,眉头紧锁,直到这一刻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昨天,MAX来找他,给了他一些东西,现在就放在右边的抽屉里。
那是一些照片,照片中的裴缜看上去还很青涩,神情拘谨而迷茫,就像身上穿的那些明显不符合他气质的衣服,品质虽好,却如同他的神情一般抽离,不像是他。照片上的裴缜在一群女人之间,交杯换盏,或者以别扭的姿势被搂抱着,脸上挂着迎合的笑,像个被摆布的傀儡,越来越不堪,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目了然。
照片的角度显示应该是偷拍下来的,当事人全然不知。那些女人们的脸都是侧面,看不出是谁,但是裴缜的面部却异常清晰,清晰到能看到他内心里的惊惶无措,完全没有如今的笃定从容。这份笃定从容也应该就是如此交换来的吧?
max用那种男人之间的亲密了然的口吻说,“我知道你很喜欢晴朗,这些东西也许能帮到你”。说完把东西往他桌子上一摊,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玩味地一笑,没等他回答,便径自走了。
所以Kent甚至没来及问他,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他并不喜欢max,讨厌和他的一切交往,可他却总是过些时日就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这些该死的照片,每一张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昨晚犹豫了很久,性烈如火的晴朗如果知道裴缜如此不堪的过去,应该会离开他吧?就像max说的,这会是他的机会。但是他宁可从来没见过这些照片。她知道了会很受伤害吧?连他看见这些照片都觉得如此扎心,她会怎么想呢?
但是他没有办法视而不见,她值得更好的人,不是他,也不应该是裴缜。
Kent终于打开抽屉,拿出了那个信封,然后沉默地走到晴朗面前,阴影落在她头上。
她抬起头来,正对上他阴晴莫测的眼神,然后随着他的目光,她看向递过来的信封。她伸手接过信封,他却没有立即松手,直到她再次抬头看他。他忽然放了手,然后转身走到了窗边,面朝着庭院里的那片竹林,不再回头。
晴朗抽出信封里的东西,一叠照片,看清楚最上面的那张照片,她的手抖了一下,那张照片掉在地上,她没有去捡,而是继续看剩下的。
她一直没有出声,Kent也一直背对着这边。
照片她没有看完,就装回到信封里。
“这些是哪里来的?”她站起来,转身看向那个站的笔直的背影,冷冷的口气。
他没回头,也没回答,两人僵持着,终于,他说,“这重要吗?”
她突然觉得烦躁,“是,不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她抬头直视他的脸,目光和语气都有了挑衅的意味。她突然感到心里像有一根针扎进去,又像被锋利的刀尖拖过去,凉凉的刺痛着,尖锐的,突然就有某种想要爆发的冲动,心里却隐隐觉得,似乎并不是因为这件事。那是为了什么?
听了她的话,他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她,脸上表情有些怪异,仿佛很意外,又仿佛没理解。她扬了扬手上的信封,说:这个,我拿走了。你不介意吧?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美国人应该更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是吧?
看他没说话,她又补充了一句,“不管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中得到”,她加重了“有意”这两个字的语气,“我不希望看到这些照片出现在别的地方”。
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算我请求你。”说到这里时,她仿佛逐渐从刚才的情绪中冷静下来,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尖锐而毫无温度,眼神中闪动着一些水汽,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是被那些照片和它们所代表的那个真相所刺痛?她说不清楚。
他的脸色却渐渐白了,因了她恳求的语气,因了她的泪光。
她为裴缜恳求他。
她注视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承诺。他也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的表情中再获得多一些信息。然后,他忽然转过身去,背向她,挺直的背部线条被渐暗的暮光勾勒得有些僵硬。
不知什么时候,她离开了。
他始终再不曾回头。
她没有再看这些照片,就直接销毁了。
她说过,她不介意一个人的过去,就像当年她不介意小木的过去,甚至不介意他什么都没有的现在,她要的是她和他一直走下去的未来。也许当年的小木不相信,但是她始终没变。所以,她没准备再看一遍那些照片。
不介意,但并不是不在乎,她是在乎的,第一次她知道,原来裴缜走到今天,曾经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那些照片中有一张深深刺痛了她,裴缜目光空洞而迷茫地盯着一个地方看,她知道他并不知道那里隐藏着另一份恶意,一个摄像头。他也许是想看到那个希望到达的地方。
这一刻,让她知道在他那张永远笃定到自负的面具之下,隐藏着也会软弱无助的脸。裴缜的眼神,使得那张照片及他所处的情境有了更强的破坏力。
只是对更多的人而言,也许不会感到晴朗对裴缜的那份同情和怜惜,而是不齿。
她很快就再次看到了它们。这一次,是在网上,以猝不及防的节奏,曝露在公众的视线里。彼时裴缜稚嫩的脸上,还带着乡土气的淳朴拘谨,和今天人们的认识反差愈大,愈增加了话题性和狗仔热情。
晴朗瞪着屏幕上的裴缜,除了担心他,剩下的大脑都被愤怒充满。
他居然真的出手了?这么令人不齿的手段,他真的是倾城吗?还是就像许烨说的,她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倾城。许烨说过,面对面,同床共枕,呼吸相闻,都未必能真正了解一个人。何况是隔着网络,他们之间的只可能是字节和想象力构筑的假象。
晴朗跳起来就去了Kent的办公室,门紧锁着,他今天根本就没来。
她又给他打电话,电话没人接。
她发了条信息过去,只有三个字: 你混蛋!
他依旧没有回复。
她捏着手机发愣,裴缜不在公司,她是知道的。她真不敢给他打电话,她该说什么?
也许现在裴缜最不想面对的不是屏幕上的他的过去,而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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