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下的深洋

盛阳下的深洋

文丨青宸

1

　　
一场秋雨一场寒。方洋举着双手挡在头顶，跑进书店，但还是挡不住突如其来的雨。雨势尽管不大，却已经把她的头发和衣服都微微打湿。从包里掏出纸巾，把雨水擦干，这刚刚入秋的时节，沾了雨最容易受凉。
　　
侧过头擦着脸上的水，方洋见到刚刚和自己跑进来的一个男生，也站在门口，却是直接上手胡乱抹了两把。把手上的水甩干，再去抹脸上、头上的，再甩干。方洋忍住笑，把剩余的纸巾递了过去，“那个，给你吧。”方洋在学校也是出了名的好心肠，有人要纸，自己有纸，递给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男生愣了愣，终于还是屈服在满脸雨水下，接过纸，“额，谢谢你。”
　　
“不客气。”方洋摆摆手走进了书店。今天是周六，学校给高三学生放了半天假，晚自习前回校报道。方洋便像往常一样到了书店，买几本参考书。如果运气好，还能碰上喜欢的图书，也会收入囊中，当做紧张学习中的调味品。
　　
语文、数学；历年真题、来年预测，手里已经捧着一大叠资料的方洋，正准备去结账。走过新书推荐区时，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本淡蓝色封面的线装书。停下脚步，仔细地看了看，《海洋》，一本由美国潜水运动员和他技术团队共同撰写的记录。方洋看过他的纪录片，也看过同名电影，终于等到了书籍上市。
　　
手里的参考书被扔在书架上，双手捧着新书抱在怀里，嘴角荡开了海洋般巨大的笑容，转身朝着收银台跑去。结账时才发现自己手里的资料竟然不见了踪影。回头看，也不在刚才的书架上。方洋有点小烦躁，又得重新挑一遍。“不好意思，我待会再来结账。”转身，却看到一个男生把自己丢掉的书，统统放在了收银台上。“你好，麻烦结下账。”
　　
然后才对方洋说，“这些是不是你落的？我刚来结账，见你拿起一本书后忘记拿了，就给你带过来了。”
　　
方洋顿了顿，“谢谢哈。”
　　
“你是糕点师吗？”方洋见到他买的是一本《蛋糕的21种做法》。
　　
“哦，对，我就在书店旁边的蛋糕店，你要是有空可以过去坐。我就先去上班了，老板一周只给放半天的假。”脸上露出个可怜的表情，挥挥手离开。

2 　　
之后方洋又在书店遇见好几次那个男生。每次遇见时，都尴尬地笑笑。有种陌生人都会有的默契。
　　
这周六天气大晴，方洋窝在书店看《老人与海》，结果两人又在结账时遇见。这次倒互相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方洋注意到，他拿了一本《人生若只如初见》。
　　
排队的时候，男生可能觉得有点尴尬，主动开口问，“你经常来这书店吗？”方洋点点头，“嗯，学校也只放这半天假，回家太远，就来书店逛逛。我喜欢看书。”
　　
“我也喜欢看书，基本每周周六都在这。”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方洋转过头第一次仔细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长得原来挺好看的。虽然不帅，但那笑容很暖。阳光落在他的半侧脸上，给人一种青春的错觉。不久之后的方洋会觉得，两人的相遇都是阳光的错，是它让那时候的你变得那么干净，又那么好看。如果没有这一刻的温暖，可能也就不会有之后的分离吧。
　　
方洋转回脸，有点微微烫。“我叫夏阳，夏天的阳光的夏阳。你叫什么？”怎么之前没觉得声音也这么好听呢。“我叫方洋，四四方方的海洋。”
　　
“四四方方的海洋，这海洋有点奇怪啊。”夏阳笑了，像是在嘲笑，但听在方洋耳里，却像是昆虫的触须，在挠着全世界的痒。“所以你很喜欢大海是吗？上次看你拿了《海洋》，这次又在看《老人与海》。”
　　
方洋在前面点点头，却不说话。结了账站在旁边等夏阳。“能去你蛋糕店里买块蛋糕吗？我打包带走当晚饭。晚自习要迟到了。”
3 　　
方洋开始期待每周六的下午，看书，和遇见夏阳。然后还会去夏阳的蛋糕店，如果时间充足，她会坐在玻璃窗外，看着厨房里的夏阳带着白色高帽，系着白色围裙，在案板上揉面粉，在蛋糕上画玫瑰，在玫瑰上藏下客人要求的戒指。

“哪，给你的。虽然小了一点，但是我保证很好吃！”夏阳用一本书拖着个巴掌大的蛋糕放到方洋面前。四四方方，涂了一层淡蓝色的蓝莓酱，上面用奶油画了一只白色的海豚，望着海平面上的太阳。
　　
“这能吃吗？蓝不啦叽的。”方洋接过勺子，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怎么不能吃了，这可是我特意设计的，名字没想好，你取吧。要是我满意了，下面这本书就送你了。”
　　
方洋想了很久，也没有个好听的名字，这时候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选了个理科呢！“就叫‘蓝海豚’，行不行？”试探着小声发问。
　　
“蓝、海豚？”夏阳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又看了看那只纯白的海豚，咬着下嘴唇，艰难地回了句，“就叫蓝海豚吧。书送你了。”起身，又回了厨房，“这次不送你回去了，待会你自己回去哦。”
　　
方洋也不知道现在的他们俩算什么，没有表白没有在一起，但是又做着普通朋友不会做的事情。朋友之上恋人未满？方洋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是想更进一步的，自从见到那阳关下他的微笑之后，她就知道了。
　　
回到寝室，翻开夏阳送的书，是《无尽深海》。看着已经被撕掉包装的封面，方洋嘀咕了一会，翻开目录，看到了一封信。拿起信，又露出了写在扉页的话：方是夏末，盛阳可否温暖深洋？
　　
方洋见了一头雾水，但是内心开始砰砰地狂跳。深呼吸几口，打开信封。几分钟后，她开心地跳起来，在独自一人的寝室里狂呼。爱情来的时候，哪怕只是生活轨迹有一处相同，都会觉得这是命运安排好的缘分。两人的名字相近，也自我欺骗说这是注定的相遇。

4

上学，放假，看书。工作，上班，看书。两人的世界只有周六下午能够重叠，但感情却日渐升温。在一起的第十天，正好是十一国庆。方洋想借机去出去玩一会，当时高三最后的放纵。夏阳同意了，带着她，去了海南。既然是最后的放纵，当然要选一个最美的地方。
　　
方洋冲进海里，任由海水拥抱着自己，起起伏伏，漂浮不定却又觉得安全。可能自己真的天生就喜欢大海吧，上辈子是海里的珊瑚、海龟、游鱼，但最好是海豚，因为海豚最聪明也最可爱。也有可能，是因为方洋读过张小娴的《卖海豚的女孩》，所以才会固执地爱上海豚，这个大海的精灵。
　　
方洋下水时，看见夏阳接了个电话，脸上突然是不耐烦的神情。见夏阳挂了电话，忙站起来朝他挥手。你不开心吗，那就让大海来安慰你吧。
　　
夏阳脱了衣服游到方洋身边，抱着她，问，“你想潜水吗？”
　　
“真的吗？可以吗？”方洋开心地快从水里飞起来。
　　
于是两人上岸买了票，找教练，穿潜水服，简单适应后，由教练带着，往深水里游去。海水从两侧往后略去，
　　
回学校前，夏阳去蛋糕店做了个蓝海豚，包装好递给方洋。又带着她去买了好多好吃的，一直提着送到学校门口。“买这么多吃的干什么啊，我又吃不了。”
　　
“吃不了就慢慢吃咯，现在最后一次也放纵过了，就要听话好好学习了！好好学习当然要多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啊。”夏阳摸着方洋柔顺的头发。两人身高刚好差一个头，抱着夏阳，方洋把头靠在胸膛上。“谢谢你，夏阳。盛阳下的深洋，觉得异常温暖。”
　　
路灯下昏黄的剪影，两人在越走越短的林径尽头告别。一个站在路灯下，一个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5

自那以后，方洋的世界里不见了夏阳。书店，蛋糕店，所有地方都没有。
　　
方洋走在夏阳送她回学校的梧桐林径上，耳边循环播放着“对不起，您拨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一点都不好听，比不上夏阳声音的万分之一。
　　
一个月后的双十一，方洋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短信，“方洋，我要结婚了。你要好好学习。”看了看信息，点了收藏键，把手机放进抽屉，低头学习。有些人忘不了那就不忘，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离开，都把你放在心底，只适合适合珍藏。
　　
电话另一端，夏阳放下了手里被握热的手机，想了想，又打开手机把最后一条信息记录删了。擦了擦眼睛，走出卫生间，回到包间。包间里坐着四个老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那是他的父母和结婚对象。老家的习俗，男人结婚早，啥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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