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禽问于子贡曰[1]: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2]?”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3]?”
——《学而第一》
【简 注】
[1]子禽:姓陈,名亢,字子禽。子贡:姓端木,名赐,字子贡,孔子的学生,比孔子小三十一岁;善于辞令,又会经商。
[2]抑与之:抑,反语词,可作“还是……”解。与之:(别人)自愿给他。
[3]其诸:表示推测的语助词,有“或者”、“大概”的意思。
【意 译】
子禽问子贡说:“老师到了一个国家,一定能听到这个国家的政事。那是寻求来的呢,还是别人主动告诉给他的呢?”子贡说:“他老人家是靠温厚、善良、庄敬、节制和谦让得来的。他老人家寻求的办法,大概和别人寻求的方法不相同吧?”
【理 释】
德在另一重时空,有其客观实存的物质表现。就某种意义而言,德即有所失后的得到。不失不得,有失有得,正好是天理的一种。
人之所以能够具备大德,首先就在于他能失去。面色温和,失去的是人所恐惧的狰狞之色;心地善良,失去的是人所戒备的奸诈之心;态度恭敬,失去的是人所反感的轻浮之态;用度俭朴,失去的是人所妒忌的奢华之势;行为谦让,失去的是人所憎恨的骄横之气。正因为有大失,所以谁都乐意给予,所以他才能够大得。
大德之士,不重常人所重。常人所重者,不过衣食住行、功名利禄与虚情假意而已。人都想大得,人就不择手段以争斗。然而,你欲使他者恐怖,你即自处恐怖之中;你欲算计他者,你即被算计包围;你欲占有一切,你就可能失去一切。人与人之间,恶念一出,谁都可以感知,谁都想要全力防范;恶行一露,谁都感同身受,谁都想要以恶制恶。如此,谁也不会将丁点利益让渡,谁都不想将善意施加于恶人。如果也有,那也不过是精心设置的圈套,意图置人于死地。
不计人中的一切,其实也就容易得到人中的一切。但大德之士,早就不屑于人中所得。他信他所得到的德,才是真正不可估量的珍奇。
【例 述】
张良还小时,常到下邳的桥上游玩。一天,有个老头走过来,故意把鞋扔到桥下,回头对张良说:“小孩,下去把鞋捡上来!”张良一听,感觉很受侮辱,不过转念一想,何必与一个老人动气。他即忍气吞声,下河把鞋捡上来,跪着交给老头。老头说:“你得给我穿上!”微信搜索 精挑细选好文章 公众号 看更多好文。张良又一声不吭,为他穿好鞋。老头说:“你可以受教,五天后的早晨我在这里等你。”第一个早晨张良去了,不过老头先到,他说你怎么可以晚来呢,因此叫他五天后再来。五天后张良又去,老头仍然先到,仍然叫他等五天再来。第三次张良半夜就赶去了,老头到来时很高兴,说本来就该这样啊,于是给他一本《太公兵法》,说读通这本书,就能做大王的军师。
张良是汉初三杰之一,却比另外两杰高明得多。韩信为吕后所杀,死于非命。萧何为相,仍不免牢狱之耻。独张良在建功立业之后,不愿做官,不愿呆在朝廷。纵使汉高祖苦苦挽留,他仍从赤松子游,乐于求仙问道。
张良的智慧,其实是“失”的智慧,所以能够大得:丢掉傲气与耻辱之感,故得《太公兵法》;丢掉私利小利,故能建立大功;丢掉大权高位,故能善始善终。他的起点,是做好一个人;他的终点,是悟得真理大道,远远超越尘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