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十分,阳光洒进来,不太灿烂,不够明媚,合着图书馆的暖气,给人懒懒散散的感觉。阴阴郁郁的天,终于不再是接连不断地下着寒雨。
已经打了一上午的字,顾念有些许累了,合上笔记本电脑,头一侧,便趴在桌上,盯着窗棂上的光斑发着呆。
他在做什么呢?实验室?还是图书馆?
反正肯定不会在打游戏,齐思贤这个家伙,相比一般男孩子而言,显得总是不太一样。游戏是不打的,K歌也从未见他去过,倒是听别人说,他常常爬山,当背包客,独自访祖国的万里江山。其实顾念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高中那会,也只是从日复一日的观察中,了解他的习惯:
那时候,还要上早自习,他很早就会到学校,一般不直接去教室,会去操场走几圈;早餐呢,则常常会吃二楼的牛肉面,加葱但不放香菜;课间如果出来休息的话,往往还会顺带着经过自己班门口;中午通常他会骑车回家吃饭,顾念知道他的自行车的样子,银灰色,惯常地停在最右边靠那棵大树的车棚下面;他班女生似乎特别喜欢请教问题,常常看见有姑娘拿着书和他谈笑风生,但幸亏从没有见过他的单车载过谁;午睡的时候,顾念常常会偷偷地去他们班窗台瞧,一大推书后面,看不见他的脸,却记得夏天的风吹起他的海蓝色校服的衣角,那样飘啊飘,飘进了顾念的心里……
不苟言笑,冷冷清清的模样,不是个热闹的人,却极讨人欢喜。尤其,讨顾念的欢喜。
那些时光似乎很遥远了,遥远到大部分的场景都只能记起边边角角的模样,记不清很多细节,连时间和地点想起来也偶尔会错位。模模糊糊的,只记得大概,却也忘不了。
高一到大四,快七年,时间过的真快啊!
图片by十分简单光,移了过来,亮度有几许刺眼,顾念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支离破碎的记忆,开始慢慢聚集,拼凑出一个不太完整的高中时代。
遇见他的第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记错。
高一物理竞赛,学校组织每个班的尖子生集体培训。宽敞的阶梯教室,深红色的厚重的落地窗帘,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一个个未来的国家栋梁们都聚精会神地认真听着课做着笔记。
那天的暖气开的很足,和今天一样,而且顾念昨天刚刚通宵打了游戏,实在困得不行,便挑了最后一排,独自睡着了。
“顾念!你来回答一下,二十六题的电磁场里面的力该如何判断?”
“顾念?”
“顾念!”
……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顾念抬起头,戴上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好像在朝自己这个方向看。
坏了!才发现今天轮到自己班的班主任来讲课了。老师的脸铁青铁青的,看样子是真生气,估计得去办公室听训了。
赶紧看了看黑板上的题目,拿出笔,准备开始画受力分析。不曾想,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草稿纸,上面写的工工整整,正是这道题的解析。
是前排男生递过来的,他并没有转过头,但是顾念知道自己并不认识他,反正肯定不是熟人。
来不及细想,顾念拿起答案照本宣科地念着答案,这才让老班头的皱得紧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很好,思路很新奇,听课记得把头抬起来,坐下吧。”
顾念乖乖地点了点头,心里舒了一口长气,坐了下来,睡意是全然没有了。
“你叫什么名字?”拿笔戳他后背,他不理,还向前倾了倾身子。
不理我?没关系啊!顾念用脚踢了踢他椅子,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要是再不理老娘,我就干脆直接不要脸地挪到前排和你并肩坐好了!
“名字:齐思贤。
附:正忙,勿扰。”
又是草稿纸!说一句话会死啊!不过……字真得写的不错……
那是第一次的见面,或许不能说是“见面”,只能算“见字”吧。顾念原意想的是下了课就去和他打个招呼,交个朋友。但忙着补作业,等她反应过来,教室里面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
当然了,顾念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放弃的人,打听一个人不是难事,尤其是能参加物理竞赛培训的同学,每个班上屈指可数。
“齐思贤,性别男,二十班,担任数学课代表,全校排名稳居前十,爱好跑步,擅长跑步,刚刚报名参加了学校一千五百米长跑,在他们班受女生欢迎度可排前三。”铁哥们胖子拍了拍顾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据我搜集的情报来看,你的情敌不少,就你长成这样,实在是任重而道远啊!”
“滚滚滚!你脑袋里怎么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该用抽水马桶冲冲!”顾念笑着还了胖子一巴掌,疼得他龇牙咧嘴,还顺手牵羊地拿走了他的“情报本”。
不过,事实证明,脑子应该用冲水马桶冲一冲的是顾念自己。她不仅跟风地报了长跑,每次下晚自习后开始悄悄地跟着他后面慢慢地跑着,而且开始喜欢上了物理竞赛培训,还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找到他的位置,然后故作轻松地坐到他后面,不经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句:“好巧哦!”
很多年过去了,当时培训班讲的知识,她并不再记得。却记得当初,窗外的树叶在瑟瑟的寒风中悄悄地落着,偶尔天高气爽,会有麻雀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而她眼前的背影总是坐的那么端端正正,不曾回头。
当时究竟跑了多少圈,她也记不清。留在脑海中的,是操场上暖黄色的灯,深秋里冷峻的夜,还有那个模模糊糊的黑暗中跑着一圈又一圈的少年背影。
背影,记忆里最多的,还是他的背影。甚至,后来已经见过无数次他的正脸,顾念一旦想起齐思贤,首先在脑海中里浮现出的依然是他的背影。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
是第一次的“见字如见面”式的“英雄救美”,触动了顾念的浪漫主义?是那次长跑比赛里他不疾不徐地步伐,一步步踏进了顾念的心里?是那天放学后的雨天,看见他给一只流浪猫喂牛奶,打动了顾念?还是因为一向老成的他皱着眉头将香菜一点点从碗里跳出去的小孩子模样,让顾念忍不住笑了?
……
太多的理由了吧,但似乎又没有什么理由。喜欢这个东西,和花花草草一样,即使知道它在你心里埋下了种子。然则,何时发芽何时开花何时结果,是不曾预料的。也许就是在不知不觉间,轻风吹一吹,阳光照一照,雨水洒一洒,就在心田里郁郁葱葱地长成了绿油油的一片。浑然天成的过程,和缘分一样妙不可言。
酸酸楚楚的感觉,心里浸润着苦涩。顾念现在不太愿意想以前了,想起来的时候,总是难受大于欢愉。少女怀春,其实往往残忍多于美好,日复一日地自我演练,却无果。空欢喜多了,自然从最早的羞涩般的悸动,慢慢变为恼羞成怒的失望,以及后来的麻木似的习惯地思念。
高中三年,顾念给他送过三年的圣诞节苹果以及元旦节贺卡,高考前还给他折了一千零一个千纸鹤;他参加的每次长跑,顾念都会捧场加油,虽然手里拿着的水永远也没有送出去;那么多次的早餐午餐晚餐,顾念都会拉着胖子演戏般地装作偶遇,乘机坐到他身边搭讪;如果月考偶然和他分在的一个考场,顾念简直都要开心死了,而且往往总是会考的莫名地高;就算不是和他一个考场,顾念也会偷偷摸摸地在考完后去他的考场找到他的位置,把那贴着他考试信息的小纸条轻轻地撕下来,郑重其事地收藏起来……
即便是大学过去的三年里,她也还是会习惯性地想起他。
不曾想过会因为生理期导致高考失利答题卷没有填完,本来稳上全国前十高校的顾念发挥失常,只能留在了本市一所重一本。而齐思贤一如既往地稳健,如预期一样顺利地去了北方那所著名的高等学府。
一南一北,离得太远。细想下来,也不过如当初那个人的一背影所隔。
她有他的微信号,是胖子恬不知耻地借请教问题问他要的。只不过,他似乎是不上的,朋友圈空空荡荡的。甚至于后来,他换了手机号,这个旧微信号便荒废了。
倒是顾念自个舍不得删掉,既然无人在用,便全当自己的日记本好了。每逢想起他,顾念就会向这个微信号发消息,哪怕是生活中的开心与不开心,她都会发出去,获得一点点自我满足。
“今天晚上去操场跑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和你很像的背影,一时没忍住,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你一定不喜欢这样矫情的女生吧?”
“我的头发好像又长了,离‘长发齐腰’不远了,我觉得你这种性格的人,一定喜欢温温柔柔的女生吧,虽然我就算头发长的再长,你也不会喜欢。”
……
许许多多的片段文字,絮絮叨叨的只言片语。顾念心知是不会收到消息回复的,也幸亏是无人会看,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说些自己看看都会脸红的话。那些弯弯曲曲的小心思,偶尔欢愉偶尔悲伤,更多的是诉说后的小小满足感。
他应该知道我的心意,他一定明白我的心意。那么多蛛丝马迹,连旁人都看得出她对他的感情,他那么聪慧的一个人,又如何会不懂我的心意?只是他不想听也不想看不想懂,不想顾及我的感受罢了。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她永远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她追啊追,他却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一想起他,顾念的心就像飞在九霄云外,空空落落,平日里的一些关于他的消息似云层里的气流让心起起伏伏。那架悬在高空里的飞机,很少是平稳飞行,常常害怕会殆尽燃料最后坠机身亡,也不知道该降落在何处。
或许胖子说得对,我顾念长的虽说不是倾国倾城,倒也是还被评为这所大学校花排行榜前三的美女级别的女生,年年拿国奖,就连游戏也不输一般男生,身边从来就不缺乏追求者,何必要放弃一片森林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天涯何处无芳草!
只是啊,没办法,喜欢就喜欢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能怎么办呢?
“你为什么叫齐思贤啊?”
“见贤思齐。”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顾念吗?”
“不知道。”
“一顾倾人城啊,美的让人忍不住思念着呗。”
齐思贤扭过头去,装作看窗外,但是顾念还是看出来他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你笑了!你竟然笑了!”
那是学校组织的一起去保送考试的火车上,她和他恰好分到了邻座。是第一次见他笑,也是唯一一次。
她像每个有过暗恋的女生一样,总是在期望着什么,却在寥寥的长日中次次失望。去年的跨年夜,她第一次喝醉,恍恍惚惚中把那封很早就写好了的告白信点击了“发送”。
如果不是喝醉,她应该是没有胆量的。又或者她并没有真正的醉,只是想编个理由,给自己一个勇敢的机会罢了。倘若拒绝了,就说自己喝醉发错了,反正又不熟,怕什么丢面子?如若接受了,皆大欢喜,捡个大便宜,多好!
图片by十分简单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五点四十七分了,冬天的夜来的快一些。太阳是早就没有了,窗外光线暗得只能看见树的轮廓,路灯亮起来。又发呆了这么久,论文还有一大把没有写,估计今晚得熬夜了,顾念起身,把眼镜戴上,准备收拾东西去吃晚饭,然后回宿舍继续和麻烦的毕业论文做斗争。
“嗡嗡嗡。”有电话。
“在干嘛?”
“我在图书馆呢,准备去吃饭,你呢?”
“我现在你宿舍楼下,一起去吃晚饭吧。”
“你你你你你!昨天不还说要下个月才回来吗?你实验做完了?”
“我提前把那边的事情忙完了,今天中午才定的机票,提前回来了。”电话那头停了停,接着说:“顾念。”
“嗯?”
“我想你了。”
……
心里似乎有千万朵烟花绽放,劈哩叭啦地发出欢喜的声音。
“齐思贤!你……不要脸!”顾念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但马上又叫了起来,“啊啊啊啊,不行!我今天好丑的,不想见你!呸呸呸,我很想见你!天啦,我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
嗯,是的,没有看错,也没有理解错:
齐思贤是顾念的男朋友,顾念是齐思贤的女朋友,他和她在一起了。
那天发出邮件的第二天清晨,顾念就在宿舍楼下见到了捧着白玫瑰的齐思贤。
他不敢回她邮件,也不敢相信一向稳重的自己会那么冲动地第一时间定了最早的航班,特意飞回来见她。这么多年,似乎很多不理智都和她有关。
“顾念,你想听听关于你的的故事吗?”
去年的元旦,天公作美,下了初雪。
顾念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齐思贤,终于,听见了心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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