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让我抱抱你

母亲，写了些你的往事，自己的内心都被震撼到了，仿佛以前听你诉说的是故事，无法有真切的感知，现在写出来才深有感触，体会到了你的艰辛与煎熬。你走过的那些孤苦岁月，我从心底里疼你，继而忆起青葱岁月里的懵懂无知，少不更事的我对你或深或浅的伤害，心就会止不住的抽疼。突然有那么一股冲动，想抱抱你，想告诉你我在苏醒当中，可能有些为时过晚，但能弥补多少是多少吧，总比你走了我趴在坟头泪雨滂沱，你却再也听不见要好得多。

01

还记得那个中考后的暑假，名落孙山的我以为只有自己难过，整天在家昏睡，看什么都别扭，对什么都不耐烦。你一定深深地失望过，但从未表露，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不在意结果，难道你送给老师的那些米、油、鸡，只是真的感激他对我的培育之恩？

那天吃晚饭时，你坐在院墙里喊我吃饭，叫了很多声，我才睡眼惺忪的揉着眼出来，你总是看着我笑个不停，我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一股怒火，刚落座的我起身抓起一把筷子砸向了你，我看见笑容瞬间在你脸上凝固，你很错愕我不同寻常的表现，尴尬的不再做声，默默地端碗开始吃饭。现在重温这个画面，会有万分愧悔在心头，那一刻的自己多么可恨啊，你的不曾责备尤其让我痛苦不堪，这么好的母亲，我怎么忍心的呢？

02

为了给我一个“铁饭碗”，追寻路上榨干了你和父亲所有的血汗，我也把自己钉到了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你们在泥泞里跌跌撞撞，在逆流里拼命挣扎，刮尽了身上最后的油脂，耗尽了人生最壮实的年岁，种了白发，挖了沟壑，缝补几经撕裂的心，却终究抵不过他人一副狰狞的面容，一双值得千刀万剐的魔爪，真是可悲可叹。

直至今日，你不曾怪罪过我。

遗憾的是，我彻底颓废了，现在想来这点尤其可恨，我可以在漩涡里彷徨挣扎，也可以停留反思，但还可以让自己重振旗鼓，努力了，才对得起你们付出的所有心血啊。

03

我跟小赵谈恋爱，你从头到尾反对，我也一直不服输，两年的游击战里，你对我极度失望，还差点要投河自尽。

你为了隔离我们，屡次把我带回家。那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让别人撒谎把我叫出去说是见路过的同学，我根本不知道黑夜里他会来，穿了一双拖鞋去见那个神秘的人，没曾想他把我拉上摩托车便绝尘而去，我似乎也来了一次传说中的“私奔”。

你知情后怒不可遏，拉上父亲要去抓我回家，疾走在路上的你心里实在难受，失控的冲向了河边，被父亲死死抱住。生活中你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痛，都不曾绝望，可想而知当时是多么的难过啊。

后来你又去找到了我，第一次骂了不堪入耳的话，希望与我断绝关系，并要我写断绝书。混账透顶的我写下了断绝书，用双手递给了你，你便黯然转身离去。我想这样的自己除了给你脸上抹黑，也豪无用处。我想起从小学到初中每次拿奖回家的情景，你笑得合不拢嘴，村里人因为你有个聪明的女儿而在你面前赞不绝口，你得意的神情让我犹为满足，可惜那些日子不复存在。我只想躲起来，你不明白。直到今天你不曾问过我当初的遭遇，也许你认为不问更好吧。

拿了断绝书的你，思绪凌乱的在人潮汹涌的大街里穿行，我也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看你从我对面走来，又从我的侧身擦肩而过，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我却不曾叫你一声。我回头凝神驻足，你孤单的身影渐行渐远，冷漠洗脑似的告诉我，不必追。这是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一次，失去了人性，失去了为人子起码的尊重。

04

再回首，是在四年前离家的那天，你对即将远走他乡的我千叮咛万嘱咐后还是不放心，连忙催促父亲跟我交待几句，他还没有开口，你却在房门外的堂屋里呜咽开了，后来干脆放声大哭。黑漆漆的夜里，湖中央鱼塘旁的小屋里，你悲声恸哭，和着屋外哀嚎的狂风，让人心底震颤，莫名的哀伤。我讨厌这种氛围，当时劝你止住哭声，唯恐别人听到，我没好声凶了你，才慢慢地低下声来小声啜泣。

我也是个母亲，我也知道与儿剥离的痛，可是再痛，我都会压在心底，所以我希望你也一样。我忘了我们是不一样的的母亲，表达爱的方式迥异，再怎么也不能呵斥你啊，爱不容肆意的伤害。

05

就在今年，四十一岁的年纪，我开始了回忆，冰冻的心在溶化，于是有了悔悟，恨自己的无知、绝情、自私、残忍，你所有的付出和忍耐都缘于对我的似海深爱，无条件的原谅，无力的放手，想到这些顿感羞愧交加。我忽然开始觉得自己是多么幸福啊，你们还在，我就可以从头再来，报恩之心可以一点点铺开，你会惊喜我沉睡后的醒来，在你与世长辞之前。

生命也许黯淡，黎明前的黑暗也很漫长，但太阳总会升起，白昼也会翩然而至，我为自己虚度年华而可耻，为你们看不到我前进而由衷的心疼。懂得了爱就是没有理由的心疼和不设前提的宽容。

06

往事历历在目，不会随风飘逝，你在我们家的“丰功伟绩”，我将一点点记录下来，感恩你伟大的付出，你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精神将激励我未来的旅程，我会教会我的孩子们，像外婆一样，无论命运多么坎坷，活着，活着，就有了希望。

所以，我想抱抱你，最好，让你在我肩头痛哭一回，我拥抱你如枯瘦的柴火般弱小的身体，拍拍你胫骨高耸的后背，再慢慢抚摸你布满皱纹的脸，缓缓为你擦干眼泪，告诉你一切都会好的，像你对小时候的我一样。

07

我愿，在欲望的灰烬中重生，于懂得里开始每一份生命的认真，丢弃宿怨，让浅喜深爱都不留遗恨，花开花落都用欣赏的眼神，风雨中，尽力使每个落步维持安稳。这样，你会欣慰的。

母亲，让我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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