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少年与猫

阳光、少年与猫

咚咚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突然意识到赋墨又趁我不注意跑下了楼，我踩着拖鞋出了门，还是在小区大海捞针。

纬度四十的北国，阳光的味道也散发着萧瑟，每一片落叶上都镌刻了失落。头顶的树叶一片都没有存活，阳光透过交错的、深褐色树枝碎在我脸颊的酒窝，构图斑驳。

在小区转了一周我也未能找到那只该死的猫，我打算回家了，因为除了通往那一条我无路可走。每次回家的路都无比漫长，我恨不能在每一级台阶上多停顿两秒，因为这两秒我的内心是空白且安宁的。

突然，身后传来了几声“喵”，我转身，瞥到了那个身穿红色外套的少年，蹲在长椅前。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黑猫？”我问道。

他站起、侧身，面带笑意，“你说的是这只吗？”

阳光掠过赋墨微微卷起的褐色毛发，它一脸无辜地望向我，随即若无其事地举起爪子悠哉地舔舐了起来，瘫在长椅上，慵懒极了。那少年见我猛地点头又是一抹浅笑，“好可爱的，我特别喜欢猫咪，可惜妈妈不让养。”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甚至感觉连他的影子都在阳光里肆意蹁跹、舞步动人，少年影子的华尔兹开始在我的心间翩翩起舞，让我怦然心动，情窦二开。可惜我从不是一个善于找话题的女生，想说“你真的很喜欢我的猫吗”又觉得莫名其妙，结结巴巴半天，说了“你真很喜欢我”后突然没了下文，憋红了脸后才补了句“家的猫吗”？

少年的笑容如此迷人，他抬起手悬在半空中又放下，“你真可爱”。

“乖啊，不要怕。”少年轻轻地抚摸着赋墨，坐到了长椅上，“小丫头，你多大啦？”

“十七，初一，一米六，九十斤。”

那蔚蓝的天空中有鸟儿划出弧度，它的内心一定如我般丰富且孤独，我想跟他永远定格于此。感受这冰冷天气中的阳光，看鸟儿划过，任白驹过隙，相拥于此长椅促膝长谈。

几年前父母就离婚了，我是他们未婚先孕的产物，能让他们陪我十年光阴实属不易，我也抱歉不已，因为我的存在让两个人不够自由，互相羁绊。对不起成了你们的孩子，这让我们三方都很难过，大概我就活该被抛弃，这样才起码让我的内心少一点自责。

少年把猫咪抱起，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换了另一种略带轻浮的笑容，这倒让我有了几分忌惮了，其实我更怕他弄疼那只猫咪，毕竟在我心里，男人这种生物不太懂得温柔。

但他一定是那个丑恶物种里面的另类，一颦一笑使我想入非非。

不知道是那阳光撞进了心扉，还是少年的笑容让我回味，亦或者乖巧的猫咪惹人陶醉，总之，阳光、少年与猫，便是救助我这种少女任何毒发的解药。在这个凛冽将至的感动，带给我暖如七月的涌动。

呼，我呼出一大口白气，看，连空气都感受到这画面的温暖呢。

少年接了个电话，告诉我要暂时离开小区，他将赋墨郑重地递给我，我尾随他到了小区门口。

“我们，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吧？”

他歪头，指了指赋墨：“当然会了，小家伙如此可爱——”朝门口走了几步，转身挥手，补道：“但它远不及你。”

小区的门锁发出清脆的扣合声，我一下子怔住了，少年微笑招手道了句“再会”，我后退几步开始往家里跑去，边跑边梨花带雨，耳边一直响起敲门声以及关门声。

咚咚咚，咔，咚咚咚，咔，咚咚咚，咔。

他打开门将门反锁，冲过来压在了我身上，沉重的呼吸声荡在耳边像极了野兽的咆哮，我浑身动弹不得，由于力量悬殊加上内心恐惧，我恐慌的表情助长了他的兴奋，他的样子就像电视里吸毒中的瘾君子，猥琐而享受。

那只魔爪在我胸前鲁莽地揉着，很快，我感受到了他发烫的下体，而我开始打颤、瑟瑟发抖，明知无济于事还在苦苦拒绝。

他粗鲁的进入了我的身体，我感觉到了被撕裂的疼痛，他在我耳边说“跟你做说明我爱你”，我却想回答“既不爱你也不想跟你做”，但我什么都说不出了，我的全世界除了痛苦他妈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快要炸裂、隐隐作痛的头，以及不知如何形容个中滋味的下体。

对了，我的下体开始有液体流了，也许鲜红夹杂着乳白，轻微的汗水也还黏在我的体表，泪水在整个过程中从未终止，我不知道哪种液体更让我羞愧难当、生不如死。只是无比确定我这一生都不能做个好梦了，野兽的咆哮肆意的魔爪还有肮脏的阳具，所有的这些汇成了一张大网，将我牢牢禁锢，万分痛苦。

可不远处还有一扇窗子在发光发亮，我的眼泪很快就要消失了，那扇窗子在靠近我，视野在扩大，当我用力揉搓了眼睛之后我才发现我原来还在小区里面，前面是那个长椅，长椅上有猫咪和少年，我轻轻唤他：“喂。”

他昂起头，面目狰狞：“女儿，我真的很爱你啊……”

我躲在小区某处拐角的丰巢柜子后面，想象那个少年在阳光里灿笑，眉眼里满是温柔，我想我大概遇到了这样一个人，明知道不会有结果，明知道可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但我还是想奋不顾身地靠近他，走完一段可能成为彼此内心温暖且幸福的道路。

他说还会见面的，他说那只猫很可爱，还说我比那只猫更可爱。

对了，那只猫呢？

我放眼望去，金黄色的场景里寻不到那一抹褐色，“赋墨赋墨”，我继续尝试轻唤，却得不到一点回应，我转而学起了猫叫，“喵，喵”，不远处的草丛后面传来了“喵，喵”的应答。

循声而至，终于找到了这只调皮的猫，我抱起它，抬手佯装要打它，它吓得眯眯眼，身子蜷缩在了一起，见我只是吓唬它，便又瞪大了眼睛，不满地叫了一声，从我的怀里挣脱，朝家跑去，一步三回头，彷佛放心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喜欢在卧室床边的凳子上发呆，透过厚重的刘海，我能感受到那些涌进来的阳光的温度，每当这个时候，赋墨会跳到我腿上，趴在我胸前，站在我腿上，将两只前爪搭在我的肩膀上，也许它在哄我，也许它拂动了我的忧伤，也许它知道发呆的我注定陷入痛苦的漩涡。

我将鼻子拱进它的毛发中，那里面有淡淡的奶香，这样的感觉也许就是童年。只可惜我从未拥有过童年，甚至生命中从未出现过一点美好，所以我喜欢这阳光喜欢这猫，大概也喜欢那少年。

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带我去了他的家中——我倒无所谓“别人家”的，反正除了自己家是地狱，全世界所有的家庭都是天堂。然而我还是低估了遥远的天堂的高估了眼前的家庭，少年也是单亲家庭。

少年的母亲看起来慈祥极了，倒是那个继父眉头紧锁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好在少年一直牵着我的手，甚至还把我搂在怀里，无关温柔还是霸道，只要是眼前这个我喜欢的少年所做的，都令我满心欢喜。

吃饭的时候他给我夹了块肉，偏偏上面带了几片我无法接受的香菜，我低着头，眼睛不自觉地朝那个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将那块肉挑出放在了碗旁边，用卫生纸遮盖住。

“啪”，那个男人的巴掌毫无征兆地落在了我的脸上，“你要听话，不能挑食”。

少年将筷子缓缓放下，站起身，快步走到我旁边，一把拽起那个男人，抬手以更重的力度还了一巴掌回去。

“我都说过了，我要娶她，你还敢动她？”

男人不甘示弱，回手一个巴掌后推开了他，朝少年的母亲吼道：“这就是你的孩子！不是说好了他要成家了就从这里滚出去吗，今天我生日不知道从哪儿带回来个没人要的野丫头说要娶她，然后重点强调不会搬出去，就是为了气我吧！”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让我的耳朵有些疼，然而他并没有停下的打算，“也就我好心收留了你们母子，不然谁会要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那个男人是个变态，还睡了自己未成年的女儿。”

“只有变态才会跟变态生活在一起吧，你自己又是什么人呢？”

“好了，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少年突然跪了下来了，哽咽着，“你不要刺激我妈了，所有的不对都在我……”

一顿饭不欢而散，少年送我出来，阳光打在远处楼房的窗子上，有些刺眼，我注视着那里，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双眸有些眩晕，思考有些麻木。

“所以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娶我之类的？”尽管知道只是说说而已，内心依旧有短暂的窃喜。

“因为我觉得妈妈看到我快成家或者打算成家会很欣慰，而且我可以借机气到那个男人。”他话锋一转，言语里满是歉意，“抱歉，之前没跟你打招呼。”

我说没事没事，能帮到你就好了，你的出现在我看来本身就是阳光下最美好的馈赠。

“你一定要反抗生活中的不满，哪怕蓄势待发，再不堪也不要放弃追求美好。”他说完，轻轻地抱了我，笑笑，边往回走边说道：“有时间再去找你跟赋墨玩。”

我看着他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终于消失不见，只是那件红色的外套还在眼前挥之不去，越来越清晰。

咚咚咚，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我知道他又来了，那个恶魔一般的后爸。我犹豫之间他自己用钥匙打开了我的房门，将外套熟练地抛到了衣架上，那上面还有自己唯一一件红色的外套。衣架旁边有一面落地镜，镜子里面自己的表情麻木而呆滞，微微卷起的褐色头发看起来也有几分滑稽。

“自己脱了吧，嘿嘿，爸爸永远爱你的。”

阳光透过斜上方的窗子匍匐在了床边，我永远够不到内心温暖的彼岸，得不了少年摸不到猫，又没有勇气逃亡或死掉。

但我依旧打算佯装享受，享受这畜生跟生活的轮番强暴，呆呆地守望那扇小窗，既无奈此刻的黑暗更期待下一秒的阳光，原来，这些年我从未逃离——不论内心还是躯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已经分不清楚这是敲门声还是心脏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