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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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八岁的大男孩，以多次行窃，入室抢劫，被警察抓获，并判处十年。

这天派出所门口，一老一小并排跪坐在地，工作人员看到后，连忙上前把他们扶起来，并询问缘由。

老人右手拉着小男孩，左手不自然的松了紧紧了松，嘴巴起起合合，鼻子上的汗水圆滚滚的挂着，双眼含泪，畏畏缩缩，语无伦次地说：“警察，警察，我的小时，小时…他…他是好孩子，好孩子，抓我，抓我，别抓他，别抓…”

一

两个人被警员接进了派出所，年轻的女警员面带微笑，端来茶水，轻声问老奶奶：“大妈，没事儿不急，想好了再说。你们怎么跪在门口啊？”

老太太满面沧桑，混浊的眼睛含着泪水，看着女警员，眼睛亮了起来，黝黑的双手爬满了皱纹，颤抖着接过茶水迅速放在桌上，贱出水花，啪嗒打在了桌上，紧张地看着警员说：“警察，小时，小时，被抓的小时，是好孩子，好孩子。”

女警一脸疑惑，小时？看了看旁边的同事低声问了下，然后抬头看着老奶奶说：“大妈，是叫余小时吗？”

男孩子看着女警员，急忙站起身连连点头说：“是的，是哥哥，哥哥好。”

女警员看着两个人，犹豫了片刻说：“是有这个人，不过，他犯了偷窃罪，入室抢劫罪，要坐牢十年。”

老奶奶急得跳起来，从椅子上滚落在地，拐棍滑落在地，发出咚咚的声响。她哭着双手捶打自己，泪流满面地右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说：“呜呜呜，十…十年？天呐，要命咯，要命咯！警察，警察，是我，是为了我，为了我这个该死的老太婆。抓我，抓我，求求你们了，抓我吧！是我拖累了小时，拖累了他啊，我的小时啊，求你们了，求你们了，抓我抓我。”她满脸泪痕，眼中的祈求倾泻而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女警员的手哀求着。

男孩连忙抱住奶奶，看着两个警察，哭着说：“求求你们了，哥哥好，很好，给小志买衣服，买牛奶。”

老奶奶朝两个警员磕头，男童也跟着磕头，两个警员连忙把他们扶起来，轻声说：“老人家，有话好好说，别，别这样，先坐下，我们问你们说好吗？”

二

老人泪眼模糊地连忙点头，左手拉起右边的袖口，轻轻地擦了擦眼泪，擦完搂住身旁的小男孩，用袖口轻轻帮他擦干眼泪，红着双眼，开始和两个警员娓娓道来。

他们三个生活在一起一年了，竟毫无血缘关系。老奶奶身患重病，被子女赶出家门，在乞讨的路上遇到了余小时。小时看她孤苦无依，腿脚不好，把她接到了他那个又破又烂，四面透风的住所，两床烂被子陪他们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深夜与寒冷。

随行的男童，只有八岁，叫小志。半年前，小时在游乐场门口，遇到了边哭边四处找爸爸的小志，带着他走遍了整个游乐场，都没有找到他的爸爸，最后也被他捡了回去。就这样三个人，奶奶、哥哥和弟弟，合在一起成了一家人，同吃同住，报团取暖。

东方天际露出蛋白，云彩赶集似的在天边的时候，奶奶杵着拐棍一瘸一拐带着小志四处捡废品、卖废品。小时沿街乞讨，捡剩菜剩饭，粗粗加工了回家一起吃，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去偷窃。每到手一次拿了钱就给奶奶和小志，他自己乞讨到另外一个地方避风头，过了一段时间再回来。

直到最近老奶奶发病，急需钱治疗，小时才开始放大胆子，在同一个地方多次偷窃，且金额比之前还大，最终露了马脚，被警察逮捕。

老奶奶和小志闻风，急忙丢了废品，奶孙二人一瘸一拐地赶到派出所。

三

老人面庞消瘦，眼睛凹陷，颚骨凸现，手皲裂开一条条黑痕爬满了十个手指，有的带着鲜红，两个眼袋装满了泪水，鼓鼓囊囊地，满得不停外溢，衣服破旧，却半点不烂，有的还是新买的。男童头发剪得像狗啃，白嫩的小脸红扑扑，豆大的汗水挂在额头鼻尖，双眼通红写满了胆怯，竟也穿着新衣服，上面有些许脏污。警员至今都清晰记得，余小时被捕的样子，那身衣服破旧不堪，已经不能算是衣服了，他们甚至都不明白，他行窃的钱用到哪里？

老奶奶边擦泪水边说：“警察，他是好孩子，给我们吃穿，想尽办法给我看病，那孩子，我说了不治，我早就该死了的啊！犟驴啊，我拖累了他！他真的是好啊！是好孩子，是好孩子，抓我，抓我吧！他还小，还年轻，呜呜呜…求求你们了！他不能这样毁了，毁了啊！”

小志松开奶奶的手，连忙跑到女警员跟前，张了张嘴，看了眼奶奶，鼓起勇气，哽咽着说：“警察阿姨，我哥哥，我哥哥给我买牛奶，他说喝牛奶长个儿，我不喝他还骂我，他自己都不喝，他…他说长大了可以找爸爸妈妈。他…他给我买牛奶，买新衣服，哥哥好，哥哥好，不坏，好的，放了哥哥好不好，好不好？我想哥哥了，想哥哥了，哥哥不在我怕。”

两个警察一脸震惊，他们说的真是行窃的那少年？怎么…余小时自己都难养活，还捡了这样又老又小回去？并把他们都照顾得很好？这怎么可能？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小志，哥哥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的？”

“阿姨，我哥哥叫余小时，他穿黑色的衣服，衣服破了，他不换，说破破烂烂才是叫花子。”

女警员红了眼睛，用纸巾帮男孩擦了擦眼泪，内心矛盾极了。她看了看一旁的同事，两人面面相窥，难以消化。

四

两个警员耐心的听着“奶孙”二人的话，了解了他们具体情况，派出所开始帮他们回家。最终他们提出一个要求，想见见余小时。余小时知道她们都可以回家后，拒绝见面。

他说，“我不是一个好榜样，小志会忘了我的，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孩子。奶奶，也会好的，他们不需要我了，不见了。”

两个人没有如愿见到余小时，老奶奶站在派出所门口，泪流满面的喊着：“小时，小时啊…孩子，不见就见不到了怎么办，见不到了……”警员于心不忍，给了她画了一张余小时的画像，看着画像她满脸的皱纹剧烈抖动了起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泪水划过两颊，最后把它揣进右边兜里，右手轻轻地捧着，笑着回了老家。

派出所帮小志找到了妈妈，妈妈当天从外地赶过来接小志，和其他孩子一样小志以后可以正常入学。他心心念念着哥哥，最后在坐火车离开前，仍然固执地说要见余小时，都没有见到，哭着喊着和妈妈离开了。

女警员看着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大男孩，轻声问他，“如果你这次不见他们，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余小时双手抱头低着脑袋，沉默了许久，泪水划过两颊，滴落在地上和地上的尘土混为一体，抬头看着窗外说：“那就不见吧！她们过得好就好了。”

“你当时为什么要捡他们回去，你自己已经很难了啊？”

“看奶奶一个人，我也一个人，我想尝尝被关心被爱的滋味，就带回去了，嗯，是甜的。小志，就像看到小时候的我，没想那么多，就想带他回去了，不想他像我一样。”

五

十九年前，一对年轻的情侣热恋中偷尝禁果，在一间简陋的招待所发生了关系，男孩在女孩身体里种了一粒种子，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生根发芽。突然一天女孩呕吐不止，男孩急忙带着她去医院，被告知肚子里孕育了孩子。顿觉一阵晴天霹雳，惊呆了两个人，不知所措，女孩当场直哭，男孩情急下拨通了父母的电话，在父母劝说下，仓促结婚，最终留下了孩子。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孩子在不被期待的寒冬腊月降生了，似乎预示着他未来的人生坎坎坷坷。原本两人自信的以为，父母养五个都养了，两个人努力努力也可以。现实却把两个年轻人打得七零八落，生活落魄不堪，无力扶养孩子，最终决定把孩子送人。

年仅五个月的孩子，被他们送给了一对夫妻，夫妻二人开了一家服装厂，生活不错，苦于多年无子，就想领养个男孩。如愿以偿后，新妈妈全职在家，照顾孩子，视如己出。三年后，爸爸的服装厂经营不善倒闭了，还背上巨额负债，全职带娃的妈妈和爸爸离了婚。妈妈回了娘家，爸爸失魂落魄地带着孩子回乡，把孩子留给年迈的父母后，悄悄一个人走了，杳无音信。

孩子在爷爷奶奶的陪伴下磕磕绊绊地长大，生活过得艰辛。孩子七岁奶奶过世，八岁爷爷过世，从此举目无亲，无依无靠。为了生活，孩子开始了流浪，乞讨，他就是余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