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你,因为你是一个坏蛋。
那时候我上高一,你上初三,我们的学校隔着一条马路,马路直通师范学院的后门。
在那个寒冷的冬季里,我和我的同学去师范学院与体育系的大学生比赛打冰球,为的只是赢一顿中央大街的猪肉大葱馅包子。
那一天,你也在包子铺里,带着你那帮混蛋的兄弟。
我们进去的时候你们刚走,老板娘说你们没给钱,还说,你们吃饭从来不给钱。
我想出去追你们,老板娘死活不让,它说你这个人心狠手辣,是这一片的老大。我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
很快夏天就到了,我和我的同学去师范学院与体育系的大学生比赛踢足球,为的还是赢一顿中央大街的猪肉大葱馅包子。
那天老板娘笑逐颜开,说今天的包子她请客,原因是今天你把所有的欠款都还上了。
还说,你戴着手铐,后面跟着两个警察。你签字的那些欠条还没带走,足足有222元之多,1222个包子啊。
你也真TMD够2的。
都快赶上我老爸三个月的工资了。我一个月的伙食费才17.5元外加32斤粮票。要不然,能费劲巴拉地去跟那些大学生们较劲非要赢一顿猪肉大葱馅的包子吗!
说实话,你的字写得真TMD难看。
据说,你被劳动教养了三年,老板娘说她们终于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了。但是,刚刚过去半年你就回来了,因为你老爸是村长。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城市的边缘还有一个村庄,你的家就住在那里。而且,在那里没有人敢招惹你。
我还特意去过一次,看看能不能遇到落单的你,准备好好教训你一番。那天下着大雨,整个村庄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太TMD脏了。
第一次见到你,因为你是一个著名的坏蛋。
有一天的晚自习,你带着几个混蛋兄弟跑到我们学校里来,扬言你的一个兄弟看上了我们高一一班的女同学,非要跟人家处对象。那时我已经上了高二,听说,你还上初三。
一个足球队的队友慌慌张张跑过来,让我去帮帮那个女同学,就在楼下的篮球场上。
我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喊了几声,全校的男女同学都跟着我冲了出来。你看我们人多势众,带着你那几个混蛋兄弟仓皇而逃。
呵呵,别忘了我可是少年甲组的百米冠军,我撕碎了你的T恤衫,打掉了你的门牙,踢断了你兄弟的肋骨。
第二天,你带着上百号人把我们学校围个水泄不通,任何人不得出入。为了不影响同学们上课,我一个人出去跟你们谈判,结果被你们打得鼻青脸肿。
你TMD也太不讲究了,不知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规矩吗!
唉,这也怪不到你,你们老师说,你的门门功课都是零分。
从此,我们结下了不解之缘,你来我往地纠缠到我高中毕业。
后来,我们学校建了围墙,装上大铁门,并派了一个清华大学毕业的老头看大门,他是我们校长的老爸,那老头倔的,如果不戴校徽,就是他那个校长儿子也别想进入校园。
但是,我除外。
他带着一幅老花镜,写着一手非常漂亮的毛笔字,每次见到我都会对我说,“傻小子,身上带点儿家伙,注意安全。”
结果,别人高考时都带着书和本,我背着一个绿军挎,里面揣着两把菜刀就进了考场。
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为了跟你们打架,我的数学才考了39分。后来我自己也感觉这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就算我在考场里再多呆40分钟,也不会多得多少分,那年的数学题太TMD难了。
听说,有的女同学一出考场直接就晕倒了,哭着喊着要重读。
时隔多年,等我从军校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坏蛋了。
据说,你依然是那样心狠手辣,但是,已经不再欺行霸市,不再欺男霸女,也不再吃饭不给钱了。
在“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时候,你富了起来,在离我家不远的开发区里盖起了五层高的楼房,据说,所有的建筑材料都是别人佘给你的,就连人工费都是别人心甘情愿给你出的。
鬼才相信。
楼盖起来之后,你开公司,做酒店,建沐足洗浴,KTV娱乐中心,看起来能赚钱的东西都被你霸占了。
门前天天车水马龙,大把的钞票往自己腰包里塞。身边的兄弟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据说,就连警察都被你收买了。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你竟然进入了政协,堂而皇之地与ZF官员勾搭连环,偷税漏税,侵吞国有资产,竟然没有人来管你。
这世道,到TMD哪儿说理去。
听说你跟市里最强的“黑帮”发生了冲突,结果惨败。
你被他们扔进了冰窟窿里,死冷寒天地冻了好几个小时,但是,你一直没有屈服。
从此,你一战成名。
我听了你的“英雄事迹”之后,都有些从心底佩服你了。
第一次与你喝酒,因为你还是一个坏蛋。
有一年的国庆节,朋友的迪厅开业,那是全市最豪华的迪厅。他大摆筵席,我走进包房的时候,你正坐在主位上高谈阔论。
朋友为我隆重地引荐你,仿佛你就是当之无愧的“社会大哥”。
你惊喜地跑过来跟我亲热地拥抱,并且,像满屋的人宣布,我是你的大哥。并且,张开嘴,呲出那颗大金牙对在场的所有人大声地说,看到没,这颗牙就是当年我大哥给打掉的。
我心里想,我们的关系有那么好吗?上学的那些年,我们不是死对头吗?当然,我也没有揭穿你。
从此,我有了一个大哥大的外号。
他们认为,我和你一样,都是坏蛋。甚至连人以群分都懒得说,只是用物以类聚,一丘之貉来形容。
其实,我还是有自知之明。
至少还可以算上得“好人中的坏人或者坏人中的好人。”
不像你,一直以来都在坏蛋的荣誉下踯躅独行。
你强行承包了你们单位的油气加工厂,我霸占了所有的销售渠道。或许说“垄断”更能美化我们当时的恶劣行为,所以你不能不跟我合作。
你对我所有的示好都是有目的,这个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把我一脚踢开。不瞒你说,我真的想过有一天一定要把你除掉。
因为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你,因为你就是一个坏蛋。
你的前妻准备跟别人结婚,你的那帮混蛋兄弟打断了那个男人的腿,可怜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嫂”,年纪轻轻的只能独守空房,孤独终老。
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在我身边“先富起来”的那些人都是一些*地*痞*流*氓?难道跟《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有关系,打着“替天行道 ”的名义拉帮结伙,喊着“劫富济贫”的口号中饱私囊。
其实,我也没好到哪而去。落了一个“流氓中最有文化的,有文化中最流氓的”美称。
好在我没有你名气大,还不能达到祸国殃民的影响力,你似乎有些不同。
“做尽了坏事,丧尽了天良。”
这样说似乎有些偏重,但是,我也实在找不到太好的词汇来形容那段时间你们的所作所为了。
我们在光天化日中相识,在阴暗的角落里相知,然后,你在悄无声息中离去。
你说你需要150万,我只给你80万。
我知道一个月后你能拿回300万,所有的利润可以对半分,但我依然给你80万。
七天之后你死了,就在中秋节前一天的晚上,你开着我的车,从高速公路上冲了下去。
我们在天园(一个殡仪馆)给你订了房间,看着你安静地躺在那里。一股阴风卷起了凌乱的沙石和孤零零的几片纸钱。估计黑白无常已经在外边等你了。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把另外的70万元也给你。让你在阴曹地府里也可以做一个名符其实的坏蛋。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没让你开着沃尔沃走,据说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车,车内死亡率为零。
没有人为你主持葬礼。
一切都是自发的而为。
你的悼词实在难写,没有人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你的好话,当然也没有人敢说你的坏话。
长长的送行车队阻断了交通,从你家一直排到火葬场。我开着你最喜欢的天蓝色林肯默默地跟在送行的队伍的最后面。
几百辆车同时为你鸣笛,是示威,还是默哀,我也分不清楚,或许都有吧。
我知道车里坐着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但是也没有想到,地痞流氓也可以如此遵守纪律,还真是小瞧你们这帮坏蛋了。
你TMD就是一个坏蛋,死了之后也不让别人安宁。
你安祥地躺在花丛里,头上带着一顶蓝色的帽子,化妆师说你的头顶已经完全塌陷,实在不好修复,所以只能这样了。你看起来像一个大队会计。或许,这就是你今后重新做人的模样吧。
你的嘴角还有点儿肿胀,估计是翻车时留下的淤肿,或者嘴里还有风挡玻璃的碎渣,记得昨天我已经亲手给你抠出了许多。那个化妆师有点儿不负责任,一会我就去把给他的出场费要回来,一起给你烧了。
法医说你死得肯定不会痛苦,因为你的血液里含有大量的甲基苯丙胺的残留,也许你当时正在太空中自由飞翔,但是,你忘了你驾驶的是汽车,而不是宇宙飞船。
车上的300万现金被警察当做贩D的赃款没收了,只是可惜了我的帕拉丁,一点儿修理的价值也没有,直接宣布报废了。
第二年的那个鬼节。
我们聚在一起为你烧纸。一堆熊熊的烈火燃烧在十字路口。大家都默默地站着。没有人愿意跟你说话。
你的一个兄弟跪在马路中央,依然可以嚎啕大哭: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走了!”
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有那撕心裂肺哭喊。不知道我死后,会不会也有一堆燃烧的火,摆在大路的中央。
昨天晚上,没有见到月亮。
你在那边还好吗?
代我向阎王爷问好!到时候,我们三个鬼一起斗地主。
另外,我必须提醒你,别忘了还我的钱!否则,我会提前去找你,到时候别怪你对你不客气。
你就是一个坏蛋,死了也不让人安宁,我还得照顾你的爹娘和你的儿子,毕竟他们不是坏蛋。
下辈子好好做人吧,别胡闹了,毕竟来这个世界走一回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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