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婆婆被草头杀掉了?
“卖玉米饼的老婆婆怎么了?”子君在桥下面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到婆婆的小车,忍不住向四周的人打听,那些小贩纷纷摇头,看来,大家都跟她不熟。
子君失望地回到指挥部,办公室的大姐站了起来,看了看她空着的双手,又垂头丧气地坐下了。
子君在这个工地两年多了,周边一片荒凉,没有饭店和商店,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早餐永远是乏味的稀饭馒头就咸菜。附近早就有村民在桥头下面卖吃食,可是味道很差劲,卫生状况也只让人摇头,子君和大姐买过几次,就放弃了。
半年前,桥头出现了一个非常干净的老婆婆,每天戴着雪白的帽子和袖套,她做的玉米饼很好吃,但价格很昂贵:五元一个。民工们舍不得,只会偶尔尝尝,但指挥部、监理、施工、监测的这些人,都趋之若鹜,经常围在婆婆身边耐心地等她煎饼。
现在老婆婆竟然失踪了,子君想想就郁闷。子君忽然楞了一下,似乎,卖玉米饼的老婆婆到工地上也只有半年多,好象是草头来了不久,她才凭空冒出来的。
子君心不在焉地拆着方便面,满腹怀疑地暗暗念叨:“老婆婆不会给草头杀掉了吧?”
“开什么玩笑,你恐怖小说看多了吧,无怨无仇的,我家草头干吗杀老婆婆?”大姐生气地叫了出来。
子君这才回过神,老天,自己真是饿昏头了,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我家草头最善良最帅了,尤其是眼睛,好迷人啊,跟霍建华有得一拼啊,那精致的双眼皮,还有长长的睫毛,嫉妒死我了。皮肤也超好啊,上次我捏了一把,真是又滑又嫩啊。” 已经结婚的大姐又开始花痴了。
子君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不以为然,帅气跟善良有半毛钱关系,很多死变态杀手,都长得很帅。
大姐也绝望地开始泡方便面,伤心的说:“唉,大帅哥草头这都请假多少天了啊?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啊?看着他的盛世美颜,食堂里面的馒头稀饭,我也是可以吃下的。
“命苦不能怨政府,谁让咱们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工地上班呢?忍忍吧,再过几个月,工程结束,咱们就可以撤了,城里有大把的美男让我们看。”子君恶狠狠地在日历上又划掉了一天。
11月3 号那天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红圈,让子君楞了一下,3号,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2 找谁帮忙做掉那个老太婆呢?
接到子君的电话时,草头正在宿舍里发呆,外面连绵的阴雨,让他最近心情无比的烦躁,思想也无法集中。
“要上报统计表,哦,好的。”草头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草头打开窗户,站在边上透气。
只是,外面的风景并不好,一棵古樟树大约有上百年了,离窗户极近,枝丫探头探脑地注意着草头,为了保住这棵树,留下了树根范围内的小山,这块突出的小山,就硬生生地抵着草头的窗户,让他有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草头继续回到电脑边发呆,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意外,他还在灯红酒绿的大城市继续快活,怎么会窝在这个破地方,做一个苦逼的项目经理。老爸告诉他,还有一个工地,在西藏,让他再去呆三年,他烦躁地扯了扯头发,开始用头咚咚地撞桌子。
怎么办?怎么办?他不敢告诉老爸自已的发现,如果说了,他第二天就得被押到西藏去,他才不想去那个该死的工地,在那里,他一定会活活被憋死的。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个网页,一再地放大电脑上的照片。大林那天的惊呼,到今天还像是一个炸雷,轰得他肝胆俱裂:咦,这不是卖玉米饼的老婆婆吗?哦,不对,老婆婆头发是黑色的,不是白色的,真像啊!
都怪老妈,发给他这个网页链接,他还没有看,就因为有事情走开了,过来汇报事情的大林才有机会看到这个网页。
网页上恶俗的标题鲜红如血:女大学生离奇自杀,单亲妈妈一夜白头。草头看着这一行血红的字,在他眼前变成了大大的一滩,不断的漫延,快把他整个人淹没了。
他努力喘息着去看那张照片,上面的白发女人隔着屏幕恶狠狠地盯着他,慢慢地,那张脸变成年轻女孩的面孔,她临别时眼神也是那样阴森,扔下一句:你会遭到报应的。便决绝地从18楼跳了下去。
啊!啊!啊!草头感觉自已快要疯掉了,逼仄的宿舍,快被那无处不在的双眼,还有一团又一团浓稠的鲜血给淹没了。他开始拼命地扯自已的头发,这女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说明,老妈找的替罪羊,根本就没能瞒天过海。
一想到吃过玉米饼后,好几次莫名其妙的食物中毒,草头知道,这老女人不会放过他的,会不断地上诉,会不惜一切代价取他的性命。他直起了低垂的头,眼神开始慢慢坚定、慢慢阴狠:你自已送上门的,别怪我。
必须制定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一绝后患。
不能自已亲自出手,那样风险太大,找谁呢?
对,找大林,他是最理想的人选。
3 有素质的民工——大林
这个工程有很多大体积砼结构,浇筑过程的振捣环节很重要,如果做不到位,混凝土内的气泡排除不好,会影响结构件的强度。没有人监督,有些民工,就敢把这个关键环节给省了。所以,盛夏的中午,子君经常陪总指挥悄悄去工地抽查。
那天中午,工地上气温很高,人都能晒出油来了,监理人员早不知道跑那里猫着了,巡查了不到半小时,就发现两个班组没有振捣,总指挥的脸都绿了。
当他们悄悄走到最后一个基桩浇筑处时,发现有个民工正在认真地振捣,剧烈的震颤让他黄色的安全帽一起一伏,非常显眼。边上的人还在劝他:“大林,你个二货,没有人看着,你干个屁啊?”
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林,在完成手头的活后,一脚飞了过去:“奶奶的,这个工程在大坝边上,你们有点良心好不好,弄个豆腐渣工程,洪水能把这个城市给淹了,多做这点,累不死你孙子。”
不用总指挥吩咐,子君飞快地拉近镜头,拍了一张大林的清晰照。总指挥脸上露出了笑容,却又摸出电话开始骂人,不一会儿,施工经理和监理经理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总指挥指着下面的大林对他们说:“好好奖励这个小班长。”
奖金是一万,在大林的坚持下,奖给了整个班组,他代表兄弟们发言时,指挥部的领导都感叹不已,如果民工都像大林这样认真,监理单位都不用工作了。
大林来办公室领奖金时,子君发现他的字迹非常苍劲有力,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人,高大挺拔、端方有礼,发现他怎么也不像一个民工,不禁暗暗称奇。
4 很优秀的马仔——大林
工地上的人都说,成绩优异的大林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不得已放弃了学业,早早地进了民工队伍。每每谈到大林,大家都会拿他与富二代草头相比,总是会叹气:人生来就是不公平的。
每当善良过度的子君一脸同情地谈到大林时,草头都感觉好笑,这世界本来一直不公平,弱肉强食,有什么好同情的。谁让大林投胎时,没有长眼呢?草头有个好爹,一毕业就当项目经理,大林没有好爹,好几年,才混成民工小班长,正常啊。要不,都是项目经理,谁干活啊?这世界不乱套了?
不过,为了搏得子君的好感,草头还是拍着胸膛许诺,一定要好好重用大林。毕竟,指挥部是金主,项目部必须跟他们搞好关系,而子君天天跟着总指挥混,自然不能怠慢。
后来,草头去工地上巡检时,总是会跑到忙碌的大林那里,说上几句话。去过几次,发现大林这小子还真是可造之才,会专门给他备上好烟,而且说的话,也句句讨他欢心。草头一高兴之下,也乐意经常照顾大林他们了,一来二去,大林慢慢地成了他心腹,每每交待的大事小情,都给大林完成得妥妥贴贴的。
喝过几次小酒后,草头才知道,大林为什么坚持留一大脸胡子,原来这小子跟他一样,也是出来躲事儿的。想想子君的同情,草头感觉更好笑了,她如果知道这个大林,是打架犯了事儿,必须躲在工地,而且还是冒用别人身份的假货,会不会大跌眼镜。
不过,草头没有打算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事儿,反而更喜欢大林了,这小子性格活泛,做事利索,而且骨子里有他喜欢的一种狠劲,据说他把人的两条腿生生都打折后,还给扔到深坑里。草头就喜欢这种带劲儿的人,在这样的马仔,能为他处理掉很多头痛的事情,草头想想就开心。
所以,这一次,草头决定,让大林帮他处理掉那个可恶的老太婆,永绝后患。
5 可怕的空箱
有一天,黄昏的火烧云非常漂亮,映得那湾江水也熠熠生辉,在工地上拍照的子君看呆了,倒退着拍远处的水天一色,越退越后时,忽然被一只手紧紧地扯住了。
是大林,他一脸急色地训斥子君:“你怎么不看路啊,你再退,就掉到空箱里了。”
子君回头一看,冷汗刷刷地流了出来,工程上的闸墙是空箱结构,四周一圈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方形空洞,也就是大林说的空箱。30多米高的空箱,如果掉进去,当场就能摔死了,救都不用救了。
因为快要用泥石回填了,空箱四周的护栏很简陋,就几根钢筋上面绕个彩色的塑料绳,根本就拦不住人。子君越想越后怕,脚都有些发软了。
子君定了定神,才发现,草头也在一边站着,他笑眯眯地过来,扶着子君对大林说:你忙吧,我送美女回去。
路上,子君好奇地问草头:“你和大林站在空箱边干吗?”
草头目光闪烁了一小会儿,吭了几声,慢吞吞地回答:“美女,你不是让我多照顾大林吗?我准备把空箱回填的活儿交给他们班,这活儿很轻松,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子君哦了一声,笑了,确实,这活儿很轻松,她是真心为经常做累活儿的大林高兴。她又鸡婆地交待了一下:“千万要注意安全,人掉下去,就没有救了。”
草头笑了,连声说谢谢领导关心,保证安全第一。
6 绝妙的坟墓
这几天,草头越想越开心,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推进了。而且,很多的意外,恰好弥补了计划中的漏洞,他的杀人计划已经天衣无缝了,就待伺机而动了。
没有想到大林的家里出了意外,需要一大笔钱,所以,没有浪费多少口舌,大林便答应帮他,只是要求,报酬必须是现金。草头笑得肚子都痛了,区区50万,大林这小子还谨慎成这样子,真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家伙。
锦上添花的是,卖玉米饼的老婆婆病倒了,重感冒引发了旧疾,一直在租来的房子里卧床休息。大林带着草头过去看了一下地形,草头简直感觉老天都在帮他,临江的两间破屋,不与人同住,带走一个病歪歪的老婆婆简直不要太容易。
意外惊喜是,工地将空箱回填的时间提前了。草头带着大林站在阴森森的空箱边,一共30多个空箱,个个都是绝妙的坟墓。这些钢筋混凝土的超大结构件,除了用炸药,是不可能打开的。而且这个大工程,没有七八十年,是不会拆掉的,就算那个时候拆开空箱,漏馅了,他已经差不多一百多岁了,也活够了。
草头的父母告诉他,案子因为有人坚持举报,有了变化,已经在想办法让他脱身,到国外躲一段时间,暂时不要与家里联系。
工地上又要开始民工排查,某些地区的民工,又要备案上报或者直接劝退,简直不要太完美的是,大林正好也在劝退的范围内。这样,做掉那个老婆婆后,大林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工地了。
天公也作美,已经进入冬天了,还经常暴雨如注。大冬天的晚上,又黑又冷,加上讨厌的大雨,没有人会在外面晃荡,太方便大林行事了。
那一段时间,草头经常做梦也会笑醒,能解决这个大麻烦,从此,继续灯红酒绿的美好生活,怎么能不开心。
7 都失踪了?
卖玉米饼的老婆婆彻底地消失了,有个小商贩开始在桥下做玉米饼。她告诉子君,老婆婆是外地过来的,给房东发了一个短信人就走了,工具都没有处理,还有几个月的房租也没有要。
新商贩的玉米饼很难吃,子君和大姐有些郁闷,没有想到,更郁闷的事情还在后面。
草头的妈妈来了,一个多月了,都没有儿子的消息,不放心的她找到了工地,那是一个长相精美、气势逼人的女人,子君莫名地不喜欢她。
子君和大姐又站在窗口看热闹,草头的副手马经理笑眯眯地陪着,不断地解释:“年轻人是这样的,出去玩玩,回来晚几天,正常啊。草头不喜欢我们联系他,所以,一出门就关机,换一个手机用的。不发朋友圈,也正常啊,他好象从来不发朋友圈啊?”
草头妈妈瞪了马经理一眼:“我不管,你想办法,让他赶紧跟我联系,联系不上他,我就不走了。”
马经理委屈得不行:“草头真不在本地,你看,他的Q7不在停车场,他出远门了。”
马经理正想再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寒喧了两句,便大叫了起来:“你说什么?”
精美女人吓了一跳,生气地训斥他:“你乱叫什么,想吓死人啊?”
马经理在原地转了起来:“修车店说草头的Q7放在店里一个多月了,这怎么回事啊?他怎么没有开车啊?”
剩下的场景,子君和大姐看不到了,因为他们慌张地进项目部里面去商量了。
第二天,警车呜呜地叫着开进了项目部,不一会儿,子君她们也接到了通知,回想一下,最后一次见到草头是什么时候。
草头出事了?大家都紧张了起来。
闹闹哄哄查了好几天,大家更紧张了。草头没有坐飞机、火车、汽车的记录,也没有住宿记录,这些都需要身份证,公安很快就能查出来,更可怕的是,他的银行卡也没有消费记录,手机也没有通话记录。
所有跟草头有过来往的人都绞尽脑汁回想了很久,最终确定,11月3号晚上12点后,再也没有人见过草头,自那以后,他也没有联系过任何人。
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是修车店的,他们说接到草头的电话,过来把车拖走,地点就在离工地不远处。草头的车轮胎破了两个,工地上到处都是钢筋铁条,这种情况非常正常。
因为很晚了,修车店的人急忙拖上车就走了,没有注意草头又去了哪里。
警察们调出工地的监控记录,可是3号那天晚上,视频监控坏了,没有办法找出草头的踪迹。
无奈之下,只好出动了警犬,尝试去工地四周找找草头。有人嘀咕着,这不是开玩笑吗?别说工地四处都是荒山,还靠着一条江,就连工地上在随便埋一个人,你挖半个月,都不一定找得出来。
8 尾声
又过了一段时间,警车也不再光顾工地了。大姐神神秘秘地告诉子君,听说草头跑到国外去了,据说他是那个大学生自杀案件的真正凶手,他妈妈花高价找人顶包,被揭发了。所以,他才故弄玄虚,弄了失踪这一出戏,其实人是跑到国外了。
子君和大姐都有些鄙夷,也有些郁闷,这世道,难道金钱真能解决一切?
子君还有太多疑惑。她终于记起来了,那个画着红圈的3号,草头借用了指挥部会议室的电脑,说是填写民工备案表,而那台电脑,是可以直接关闭工地所有的视频监控的。而老婆婆,据说也是3号晚上失踪的,她不得不怀疑,这一切,肯定跟草头摆脱不了干系。
工程结束了,中午的时候,阳光很暖,子君陪一群前来采风的记者在工地上拍照。这些人指着高大的闸墙叽叽喳喳,好奇这么高大的建筑,要用多少钢筋混凝土啊?
子君笑了,给他们普及什么叫空箱结构,为了通俗易懂,她调出了自已手机里的旧照片,看着那深深的大空箱,这些记者们纷纷叫着:“这么深啊,太可怕了,你拍照的时候不害怕啊?”
有一个记者凑过来开玩笑:“哇,这么大的空洞,如果人掉进去,直接就是活埋的节奏啊。”
本来有些燥热的中午,子君忽然感觉很冷,她哆嗦了一下,总忍不住想脚下的空箱里埋着人。越想越怕的她,赶紧哄走了这堆记者,匆匆离开了工地。
指挥部要解散了,子君要回城区了,她愉快地打开手机,上传了一张工程现场照,开心地发了一个朋友圈:新鲜出炉的工程美照哦,来点赞吧!
只是,子君不知道,一千多公里之外,一老一少的两个人,正站在一个小姑娘的坟墓前,默默地看她的朋友圈。如果染黑其中一个人头发,会发现,她很像卖玉米饼的老婆婆,如果给那个帅气的小伙子粘上大胡子,似乎跟大林,长得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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