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始殇之伤
吴兰回来的时候我似乎是睡着的，她给我买了饭，也把我脸上已经干了的面膜摘了下来。天已经黑了。我起来没有吃东西，没什么胃口。洗了把脸打算出去。
“你去哪？”吴兰问我。
“出去转转。”
“我陪你去。”说着她便出来挽上了我的胳膊。
我也没有力气挣脱，或许我根本不想去挣脱。大概是内心深处还渴望着能有一个人陪陪我吧。
在操场上。
我开始跑步，人在无法言喻的时候便需要一种刺激，这刺激可以麻痹我们的大脑，克制其有过多的想法。吴兰就跟在我后面跑。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跑步。想象中我们在三里元的那条坡路上跑了很远很远，南洛程和陆小怪还有冷漠跑在我的前面。那是三里元坡路最顶端的一个水厂，水厂里面的果园里种满了桃树和杏树，果园如同蟠桃会的盛宴。我撩起衣服的前襟把从果园里摘的桃子装起来，然后在果农的喊叫声里不停的跑。
“等了几天了，就知道你们这些家伙不安分。”抓着我的果农从我衣襟里拿出桃子。一副得意的样子。
“说，其他人呢？走，找你们家长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他们，我一言不发。四个人里我是最跑不快的那一个。程程和冷漠早就甩出了一条街。
去偷桃子这个馊主意是陆小怪想出来的。但我们剩下的三个人是全票通过的。他说之前有一拨人去摘过，那里没有人管，所以不会有人发现的。偏偏不巧的是，我成了那个落网之鱼。我在想，他们实在是太不义气了，这就丢下我跑了。当然，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最担心的是徐海琴知道我做这种事，可能会再给我一顿鸡毛掸子。
就在果农拽着我往家的方向去的时候，我看到远处三个向我跑来的身影。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徐海琴已经看到了我。
“这是你妈？”果农指着徐海琴说。
“怎么了？啥事啊？”一脸茫然的徐海琴问。
“看看你姑娘干的好事，跑我们家桃园里偷桃子，你看。”果农指着我怀里的桃子说。
我看着徐海琴，她眼里的愤怒快要把我吞噬。说着就冲进小卖部拿鸡毛掸子。程程他们跑过来的时候，徐海琴已经拿着鸡毛掸子在抽我了。
“我是没给你吃饱还是没给你穿暖？你要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徐海琴边打边骂。兴许是动静太大，街坊邻居都来看热闹，这里面，还有程程的妈。
我身上满是皮开肉绽的声音和疼痛感。
“妈，我以后再也不去了。妈，你别打了。”
“阿姨，你别打了，那桃子是我偷的。”南洛程站在一边喊。这回换作苏阿姨变脸了。徐海琴的鸡毛掸子停在了半空中。
“墨殇她妈，借你鸡毛掸子一用。”苏阿姨拿过徐海琴手里的鸡毛掸子，朝着南洛程打过去。
“我在家怎么教你的？学习不好就算了，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程程被打的到处乱窜。陆小怪说：“阿姨，我也偷桃子了。”一直不屑于说话的冷漠也说，偷桃子也有他的份。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果农从苏阿姨那里拿到了赔偿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而我们四个，每人挨了一顿。我还好，徐海琴在当着所有人面打完我后，除了没给我吃饭也没再说我什么。南洛程算是最惨的，苏阿姨在外面打了他一顿，回家又揍了一顿，还把他赶出了门。
至于陆小怪，他比较好，姥姥姥爷只是骂了他一通，让他以后别再和我们厮混在一起。至于冷漠，他什么也没说，但一定也是挨揍了的。
那天我们四个在合欢树下倚靠着，陆小怪把他们的战利品拿出来。我摘到的桃子已经在徐海琴打我的时候统统掉在地上英勇牺牲了，但他们三个先跑的把桃子都放在了秘密的地方。然后才回来找我的。
“嗯，吃吧。”陆小怪递给我们。“还好我机智的早有准备。”
“我不吃，我妈说，偷来的东西不能吃。”冷漠没有接那桃子。
“我也不吃了。”南洛程说。
“没事，我吃，打不能白挨了。以后不再去摘就好了。”我接过手里的桃子就开始啃。天知道徐海琴一天都没给我饭吃，我都饿得穿肠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我们四个就那么坐着，合欢树的香味浸透了周围。风拂过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很痛。但是我们谁也没有说痛。那个时候的南洛程看上去特别勇敢。我以前在L城也有朋友，她们愿意一起分享洋娃娃，愿意一起分享蛋糕，但从来没有人愿意和我分享挨打，分享罚站。
他是第一个。
那个夜晚至今依旧清晰的刻印在我的脑海里。那个一年级结束的暑假，通过一件集体偷桃子的事件，冷漠融入了我们。陆小怪也没有听他姥姥姥爷的教诲，依旧和我们厮混在一起。
而如今，任何事情都要我自己扛。我们走散于人海，不再有曾经。据说回忆温暖的事情可以让人暂时忘记当下的苦难。我想我大概是活在过去的某一段时光里难以走出。
“沈墨殇，别跑了，都20圈了，你这样下去会垮的。”吴兰在我的后面喊。
“没事，我还不想停。”
“好，那你再跑两圈，好不好，我姨妈啊，实在跑不动了。我坐着等你会。”
“好。”
我不知道她这么执着的竟然在我的身后陪我跑了20圈。脚下的步子已经开始在缩小，回过神来的我腿很酸。脚底仿佛踩在针尖上一般。但我固执的不愿意停下来，我生怕一停下来，我才会正真的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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