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春尽夏至,小半年过去了。这一天,爸妈突然寄了些家乡特产给我,并特意嘱咐我给王伯伯送一些过去。我记得爸爸说过,王伯伯就住在离我不远的大学职工宿舍。邮到我这里让我给长辈送一些过去,理由合情合理。但尽管如此,我还是预感到,爸妈要出招了。
果然不出所料。一来到王伯伯家里,就看到除了王伯伯和伯母,还有一个不相关的与我差不多年纪的客人。这一天,他穿着格子衬衣,戴着黑框眼镜,很严谨博学斯文的样子。
王伯伯介绍说,他叫张哲。就是他所工作的名牌大学毕业,并留校任教,担任英语老师。北京本地人。我暗自想,父母不知道筛了几轮,筛出这么个精英,为这一天,肯定没少花心思吧。
席间,王伯伯极力夸赞着我的自强自立,反复说,他和我父亲胜似亲兄弟,而他住得又与我如此之近,我都没有麻烦他们分毫。而我只是不停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心想,在这个高学历,高资本的人面前,我能夸得也就这一点吧。
我感觉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住自己内心的抱怨,戴着假面撑到了这顿饭结束。眼见太阳就快落山了,王伯伯顺理成章地嘱咐张哲把我安全送到家。我没有拒绝,当时就觉得,只要能快速离开长辈的视线,怎么都好。
当王伯伯一家,消失在楼梯拐角,我立即收敛起在他们面前的客套与谦恭,迫不及待地和张哲开门见山地摊牌了。
“其实我有男朋友了。只是我爸妈不同意。所以才安排这次相亲。希望我的话没让你太生气。哦,还有,千万别怪到王伯伯他们身上,他们只是好心。”
张哲听完我的话,并没有惊讶、愤怒或什么突然转折的表情,只是平静地微笑说:“你很直接。”
“总好过欺骗吧。”我冷冷地说。
“没有谁骗谁。我今天是来王老师家里拿一些教学资料。而你是来给王老师家送东西,我们只是碰巧认识了而已。你不必想太多的。”
他如此轻描淡写地反将了一军,倒让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我只好故做镇定地说:“那不必送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再见!”再也不用见了,一边说,我一边想着。
我和王伯伯家住的地方的确不算太远,在我疾步一刻钟后,就已拐进我居住的小巷。我长长地泄下一口气,感慨今天这个小闹剧终于可以正式收场了。突然,一阵摩托声把我钉在原地。曾经夜间遭遇飞车党的恶梦瞬间杀回脑海,我顿时完全忘记了闪躲,目视着摩托车向我急驰而来。脑子霎那间一片空白。意识恍惚中,就感觉到一双手,一下子把我拉到一旁,紧接着那辆摩托车如同一阵风,在我身畔呼啸而过。
半响我才回过神来,回过头,看到刚刚帮我躲过危险的人,居然是我以为再也不会见的张哲。
“你怎么还没走?”我讶异地问。
“我答应了王老师要送你回到家。总要看你安全到了才行。”
“那你就一直跟在后面。要不是这辆摩托车,我也不知道啊。回头也不会感谢你。”
张哲又如刚才一样平静地笑着说:“我不是要等你的感谢,只是想确定你的安全。”
我不再说话,继续低头往前走。任由张哲跟在身后。
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我正要再向他道一声再见,他却先我一步,递给我一张他的名片。
“上面有我的呼机号。有事可以call我。”他说。
“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小声嘀咕。
张哲并不理会我的话,他把名片塞到我手里,“一个人在北京闯不容易。你没必要拒绝多交一个朋友。”说完,不等我回话,他已转身走进了金黄的暮色之中。
进屋后,我把张哲的名片,随手夹在那本很少翻起的《一帘幽梦》里。脑海里翻江倒海,感觉有好多好多话想说。铺开信纸,我开始给爸妈写信。然而落笔时却无比艰难,因为五花缭乱的千言万语,越来越重叠精炼,最后只剩清晰的一句话:“不要,不要,再安排相亲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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