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卓越率先走进电梯间。甄帅和庞盛跟在他身后，分别站在他的左右两侧。
紧接着，跟在后方的几名青年男人也先后走进来，依次在电梯间的边缘位置站好。和走在他们前方的三个人不同，他们几个没有身穿工作时穿的衬衫，而是穿着全国大赛专用的、统一样式的短袖工作服。
“小虫，Lawrence是怎么说的？他在会场里等我们吗？”
钟卓越伸出手，按下印着数字1的按钮，随即把自己身上的衬衫顶端的扣子解开，并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手腕和前臂。相对于走廊，电梯间里空调的功率要稍微差一点，显得不太凉快。
“他在会场的侧门前边等我们。会场的门目前还是关着的。他手里没钥匙。”
庞盛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自己手机页面上的消息页面。页面顶部的名称是“Lawrence”，画面左侧的头像是一幅夕阳下的海滩。
“哦？他不会搞不清楚正门在哪儿吧？好几年没见，这家伙竟然还是个路痴？”
甄帅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身体一歪，把后背倚靠到电梯边缘的金属扶手上，后脑勺直接顶到电梯仓壁上。
“有可能啊，”钟卓越连续眨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家伙常年在美国待着，估计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众人依次走出人潮攒动的电梯间，走进连接大厦一楼大厅和电梯间一楼的长廊，随即向与大厅相对的另一个方向走去，穿过连通在一起的走廊，走进电梯间后方的宽阔长廊。那是连接大厦与展示中心的长廊。此时此刻，在其中走动的，既有西装革履的公司职员，也有全副武装的施工人员。
正对着宽阔长廊的，是两扇紧紧关闭的浅灰色铁门。一个青年男人站在铁门前方，背对着钟卓越和他的同伴们。这个人留着很短的头发，薄薄的一片头发茬紧贴在头皮上，个子瘦瘦高高，身穿一整套休闲装，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和四周的环境完全不搭。
“你们终于来了？”
“你终于爬回来啦？”钟卓越忍不住笑着问，“你能不能先跟我们解释解释，你是怎么找到这扇门前面的？”
“就是！”庞盛也忍不住从人堆中钻出来，露出有些猥琐的笑容，“你这个路痴，怎么不走正门啊？”
“哈哈！”
纪强忍不住大笑两声，转过身，面向钟卓越，张开双臂。
钟卓越率先上前一步，和纪强用力拥抱两下。他像当年祝贺纪强夺得全国冠军时一样，用双掌去拍他的肩膀和后背。随后，庞盛和跟在后方的两名工作人员也先后和纪强拥抱，每个人还互相拍对方的后背。
甄帅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另外一边看这些重逢的老朋友们。在座的所有人中，他是唯一和纪强不怎么熟的人。
“Lawrence，你这次是准备回来参赛吗？还是当裁判？”
钟卓越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抽出一串钥匙，仔细数贴在钥匙表面的贴纸上方的编号。他将与这个入口相配的大门钥匙从钥匙环中选出来，打开大门上的锁。跟在一边的庞盛立刻上前，将大门往里推开。
“嗯……”纪强一边摇晃脑袋，一边把双手插回到松松垮垮的裤子的口袋里，“我还是当裁判吧。让我负责统计或者点评，也行。如果要参赛的话，我手头没有足够的实卡，拼不成有实力的卡组。”
“你这算是已经被时代给抛弃了？”其中一位工作人员笑着问。
“不是！”纪强当即扭头反驳，“我平时也玩网战的！只不过，我平时在学校里根本没法玩实卡！平时想出一趟门都费劲！”
几名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随即露出写满“理解万岁”四个字的笑容。他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出国留学的发小或同学，自然对部分发达国家的风土人情和求学生活有一定的了解。对于许多美国城市“无车寸步难行”的现状，他们至少也是略有耳闻。
推开大门后，众人排成一列，依次走进会场。
“哦？还是会议厅吗？”
看清自己面前的景物之后，纪强反而露出少见多怪的表情。他随意地转动自己的脖子和腰，四处打量在表面上几乎无法带给他什么惊喜的会场。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会场的西南角，距离位于会场中心的大屏幕和主席台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乍一看，整个会场和一般的学术报告厅或者会议室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许多排座椅如同环形山一般，围绕在位于会场正北方的大屏幕及其左前方、前方、右前方的主席台周围。除摆放在三片主席台中央的空地正中央的焦点桌之外，所有的座椅都呈阶梯状分布，由高到低，渐渐靠近主席台，并和三片主席台合围出一片接近椭圆形的中央空地。位于中央位置的空地不仅仅摆放着焦点桌，还摆放着用塑料支架支撑起来的纸质海报。相同规格、不同内容的宣传海报被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在主席台的左右两侧排列成两列，另外一部分则分别摆放在会场的不同入口边缘——当然，正对大屏幕的正门通道两侧的最多。和很多体育场的球员入场通道一样，会场的正门入口是一条从座位席中凸显出来的通道，通道的入口和焦点桌、中央主席台、大屏幕排成四点一线。
“不会吧？这种座位不是专门用来听课、听报告的吗？怎么打比赛啊？”
纪强露出惊讶的表情，连续向前好几步，走到距离侧门最近的一排座位边缘，仔细打量连成一排的长条状桌椅。这些桌椅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折叠状桌椅，椅面可随时抬起和放下，椅背后方伸出一片摆放东西的挡板。只不过，比起一般的报告厅，这一座会场中的长条桌椅之间的间隔距离要大得多，每一排桌椅之间的距离都至少能够站好几个人。而且，椅背上方的挡板是完全连接在椅背上的，而不是仅仅用支架安装。长条状的挡板也比通常的挡板要宽阔很多。每两把椅子中间也留有一定的缝隙。
钟卓越微微一笑，走到纪强身边，把左手伸向潜藏在挡板下方的一块凸起的开关，用两根手指捏住开关，将它在挡板所处的凹槽中滑动。随后，他又用右手抓住位于椅背下方的一个旋转开关，按照顺时针方向转动它。
距离两人最近的一张椅子开始变形。椅背中位于挡板之上的部分开始转动，向下翻折九十度，和挡板严丝合缝地拼合在一起，组成一张桌板。宽厚的椅面也在开关的作用之下分成两层，并在活动的支架的转动之下分别向前后两侧升起，变成两张可以被固定住的前后座椅。
“哇？可变形的？”纪强差一点被吓到，连续后退好几步，差一点从阶梯的边缘跌落下去。
“对啊！”钟卓越眉毛一扬，“这是公司技术部设计出的新型多功能座椅！管理层决定，把最早的的第一批产品安放在这个新修建好的会议厅里，准备在今年的大赛中首次投入使用！”
“哦……哦！”
纪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沿着阶梯往下走，一边向主席台移动，一边仔细打量会场中的每一排桌椅。他看到，许多座椅后方的隔板上都已经被粘贴好印有号码的座位牌。座位牌上画着一模一样的宣传画图案。
“这还挺不错的嘛！所有的桌椅都是这种可变形的吗？”
“当然啦！它们毕竟是按照统一标准生产的嘛！”庞盛伸出一只手，扶到自己右手边的椅背上。
纪强一边笑，一边摇头。他大步走到第一排桌位和焦点桌之间的大片空地之间，仰起头，向大屏幕看去。大屏幕不是一般的投影屏，而是可以进行清晰的视频直播的电子大屏幕。悬挂在屏幕上方的横幅反而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今年会有多少人报名参赛啊？能有五百人吗？”
“很可能会超过这个数，”一位留着络腮胡子的工作人员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储存在自己手机上的报名表，“到目前为止，已经在官方网站和APP上完成报名手续的官方注册玩家已经超过四百人。截止到开赛前一天半夜，这个数字还会增加一些。到时候，再加上现场报名的，有可能达到五百人。”
“哦？”
纪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转过身，看向排成一列的工作人员们。这几位工作人员都是他早就认识的老熟人，都亲眼看到过他拿到第三届大赛的冠军。
“听起来好像比去年的更多一些啊？是外地的玩家更多吗？主要是哪儿的玩家？”
“南京那边和广州那边的都比去年的更多。他们今年好像都是分别组团来的，没有人单独过来。”另一名留着长发的工作人员说。
“哦？悲歌他们和神锋他们吗？”
纪强拉起正对主席台的一张椅子的一面，坐到椅子上。他当然还记得自己参赛时曾经遇见过的那几位老对手，尤其是资深玩家和带队的老熟人。
“是啊，”庞盛点头，“还有，清河和烈城那边的玩家也比去年要多一些。在组团来的外地玩家里，主要就是这几个地方的人更多一些。”
“啊？”
纪强再次露出比较惊讶的表情。他忍不住转过脑袋，依次看向正在向自己的位置走过来的工作人员们。
“清河？北冥那边？”
“北冥已经退役，”钟卓越坐到相邻的一张椅子上，“你还不知道吗？现在，清河那边的领头人，是他的徒弟，龙皇。”
“我知道啊。”
纪强点点头，把自己裤兜里的手机拿出来。他的手机页面上同样有极战王官方APP的图标。
“龙皇，不就是上届亚军吗？我看过他和天道打的那场决赛。他之前的几场比赛，我也看过。他还是很不错的。”
“你也觉得他很不错？”钟卓越侧过身体，把一只手臂搭到椅背上。
纪强微微点头，随即转过自己的身体，面向钟卓越，也面向站在钟卓越正后方的庞盛和两位工作人员。
“只看去年的表现，的确不错。但是，今天可不好说。根据我的经验，玩家当上店主之后，多半很难取得更好的成绩，连保持过往的成绩都比较难。因为，他们用于钻研卡组的精力必然会减少。”
“你那经验早就过时了吧？”
甄帅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摇晃自己的右腿，整个人只靠左腿支撑，后背倚靠在一排长椅的边缘位置。
几名工作人员先后把尴尬的目光投向甄帅。虽然他们都已经习惯这个随时随地都可能充当搅局者和话题终结者的“冷场王”，但冷不丁的一句容易给别人添堵的话还是把他们顶得够呛。
“呵呵。”
纪强只是干笑两声，没有反驳什么。
“或许吧。我这次回来，不就是为了重新跟上时代吗？重新向大家，尤其是新玩家们好好学习，才能跟上时代的变化啊。”
“那当然好啊。”
钟卓越转过身，先后对甄帅做出“鄙视”和“闭嘴”的手势，随后又转过头，面向纪强，伸出手，指向左右两侧的主席台。两侧的主席台上都有连接电脑和摄像头的插口。
“你这次是打算和衰人、小虫一起当裁判呢，还是在官方直播间里直播呢？如果都不愿意，你就到主席台上，坐我旁边，也行。”
“嗯……这个，我还没考虑好呢。”
纪强抬起头，环视主席台后方。一对大音箱安装在电子大屏幕左右两侧的地面上。不仅如此，大屏幕左右两侧的墙上也各悬挂着一对音箱。无论是话筒，还是电脑或者乐器，只要和音箱接通，哪怕是再轻的声音，都足以传遍整个会场，让会场内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要不，我就听你们的安排吧。你们安排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负责串场表演之类的事，比如表演一段Freestyle之类的。”
几名工作人员先后忍不住大笑起来。留着络腮胡子的工作人员笑得尤其夸张，双手捂住肚子，脑袋上下晃动，下巴上的胡子不停地颤动。
“嗯……这个，你实在是想多了……”
钟卓越也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他低下头，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连续响起好几声提示音的手机，迅速地回复新收到的信息。
202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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