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影子

恶魔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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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发型一样的身高，手拉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唯一不同的是，其中一个女孩背着两个相同的书包，胸前有一个心形的项链晃来晃去，另一个女孩背后空空荡荡。

偶尔有路过的人看着她们的背影，感叹一句：“安家两姐妹感情真好啊！”

安家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姐姐安清，妹妹安雅。

全社区的人都知道，姐妹俩从出生到现在没吵过一次架。安清懂事得很，小小年纪就开始帮爸爸妈妈分担家务。安雅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体质弱，经常生病。安清心疼妹妹，处处让着她，从不让她吃一点苦受一点累，连书包都不让她背。从小学到初中，安雅的书包都由安清来背。 安雅也乖巧得叫人心疼，听姐姐的话，从不让爸爸妈妈操心，惹人疼爱。

这是一对令人羡慕不已的姐妹。

连她们自己都险些被骗过去了。

一：

“雅雅，走啦！”安清自然而然地拎起安雅的书包，往后一甩，向安雅招招手。

“来啦！”安雅快走几步，自然而然地挽住安清的胳膊。两个女孩说说笑笑地向学校走去。

一切都那样理所当然。

看到路边盛开的野花，安清停下脚步，伸手摘下一朵，回来别在安雅发间。地上的影子也戴上了一朵花。

“姐姐，好看吗？”安雅俏皮地晃晃脑袋。

“好看好看，”安清亲昵地刮了一下安雅的鼻子，“别晃了，再晃就掉了。

“安清！”一声呼唤打断了姐妹俩的交谈，安清回过头去，看到李梓暮在冲她挥手。

看见他，安雅的眼睛里闪了光，连脚下的影子都一起晃了晃。

“一起走吗？”李梓暮小跑几步，追上姐妹俩。

安清扭过头看安雅。视线对上，安清回答：“好啊。”这就是姐妹俩的默契之所在，不必多言，一个眼神便足够。

李梓暮和安清、安雅在一个班级，是个阳光开朗的男孩，开口总是笑话不断，几问话就逗得姐妹俩笑得不停，

这一路，安清一直在看着安雅，也就看到安雅一直看着李梓暮。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悄悄地和安雅换了一下位置。以往一直是安清将安雅 护在人行道内侧，换过位置后，安雅就可以离李梓暮近一些了。

安清正暗暗窃喜着，殊不知她的小动作被李梓暮看得一遍二楚。一抹失落在他眼底转瞬即逝。

二：

“李梓暮，我有一道题不太会，你可以教教我吗？”安雅忐忑地捏着一纸习题，站在李梓暮书桌前颤颤地问，就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鹿，让人无法拒绝。

周围不少同学惊呼“被萌到”，安雅在起哄声中悄悄红了脸。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安雅绝对不只是要问题。

安清是李梓暮前桌。此时她装作认真背语文课文，耳朵却在关注后方的动静。她怎么会不懂自家妹妹的心思呢？若是要问题，为什么不来找她这个“第一全勤”的姐姐，而要向李梓暮这个“万年老二”请教？安清感觉有点不是滋味。

“哪道？我给你讲。”

听到李梓暮答应，不知为何，安清心里钝钝地疼。她想为自家妹妹开心，但做不到。不应该啊，她又没有先天性心脏病，她身体很好的，怎么会疼呢？

“由平行可知内错角相等，三角形两个锐角是二倍关系，那就做垂加翻折，在斜边上截取一点，使线段相等.......”李梓暮用笔在纸上认真地画，认真地讲。

明眼人也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在用心进题。

一道题讲完，李梓暮问：“听懂了吗？”

“听懂了听懂了。”安雅下意识地点头。但点完头她就后悔了。干嘛要说听懂了呢？听懂了就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了，若是没听懂就有借口多留一会儿了......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安雅只好不情愿地挪回到自己的位置。脚下的影子似乎也不愿离开，但它无法脱离它的主人。

安雅刚走，李梓暮就在后面用格尺戳戳前面的安清。

安清连忙回头，“怎么了。”

“安清，我有一道题不太会，你可以教教我吗？”他脸上仍是很阳光的笑，看得安清有些出神。

“安清？”

“你......你去问老师，我不会。”安清急忙转了回去。

“可是你还没看我问的是哪道题呢。”李梓暮的声音里满是失落 ，还透着些许委屈，可安清不敢再回头。

安清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雀跃，这使得她很慌。她有点……不想什么都让着安雅了。

安雅在座位上目睹了这一切，她能说什么呢？她又能做什么呢？好不甘心啊......她的影子暗暗不安起来。

三：

“姐姐，今天我画黑板报时间可能会长些，你先回家吧，不用等我了。”

安清很是诧异。要知道，地们两个从来没分开走过。

安雅眨眨眼睛，“书包留下来我自己背就行。“顿了顿，她仿佛是怕安清不放心，又追加一句：“不用担心我，李梓暮会和我一起走的。”

安清张了张嘴，却只挤出了个“好”字。她最终还是勉强向安雅笑笑，起身离开了教室。她突然好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好讨厌……好讨厌……那就不要她的存在了。

望着安清离开的背影，安雅差点就要跳起来拍巴掌。心儿在胸口里“咚咚”地跳，安雅连忙告诉自己冷静.她就是这般悲哀，开心了不能大笑，伤心了不能大哭。因为她脆弱的心脏经不住大起大落.于是她就有了心安理得享受的权力。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凭什么李梓暮就只看得见安清，看不见安雅？她觉得自己就像安清的影子，被安清的光芒遮挡了全部。她不服。是她的，她要拥有；不是她的，她想要，那她也一定要得到！

当她平复好心情，回头在教室里寻找起李梓暮时，却发现教室里根本没有那个阳光的身影。

安雅拉住身旁一个同组的同学问：“李梓暮呢？”

“李梓暮？他和一个同学换了班，已经回家了。”

安雅呆立在原地。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啊.....啊是啊......

“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板报交给我们就行。”安雅的情况班级同学都清楚，大家都很照顾她。“安清呢？她没等你吗？”

安清！又是安清！如果留下来画板报的是安清，李梓暮是不是就不会走？

安雅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有人替她背书包，没有人同她说笑，只有影子，那个黑乎乎的影子，粘在她脚下不离不弃。

她停下了脚步，因为在不远处的那个路灯下，她看到了安清和李梓暮。橘黄色的灯光下，李梓暮递给安清一样东西，安清收下了，很珍重地放在书包夹层。那是一封信吧？李梓暮那样的男孩也会写信吗？

他们站在一起，说了好多话。可惜离得有一些远，安雅什么都没听清。她只看见安清笑得那么开心。在她的印象中，安清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安雅就像丢了魂一般站着，久久不动一下，就连安清和李梓暮已经离开，她也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安雅觉得，这书包一定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平时安清是怎么背着......

安清！又是安清！

安雅感觉胸口处胀得难受。

脚下的影子一点点拉长，又拉长，渐渐将一切笼罩。黑暗中有一个声音在问：你想不想成为她？

这声音仿佛有磁性，吸走了安雅的魂魄。她听见自己说：“想。”

好，这是你和我的交易。你要交付我一些东西。

安雅像木偶一般回到了家。

深夜，安雅同安清一同躺在床上，安雅突然说：“姐姐，如果哪一天我的心坏了......”

“不会有那一天。”未等安雅说完，安清便笃定地打断，“如果真有那样一天，姐姐把姐姐的心给你。”

“嗯。”安雅安静地闭上眼，要缩进被窝。

突然，安雅感到自己胸前多了个温热的东西。她睁眼一瞧，安清正往她脖子上挂一个心形挂坠。

对上安雅疑惑的视线，安清笑道：“姐姐把姐姐得心给你，保佑我妹妹安雅平安。”

安雅心中一动。

黑暗中的影子立即焦躁不安起来，仿佛在冲安雅呐喊。又或者……它是在冲安清呐喊。

夜深了，屋里只剩下了均匀的呼吸声。地上小小的影子一点点变大，逐渐将姐妹俩笼罩。

熟睡的安雅在梦里仿佛听见了几句模模糊糊的话：“这是你想要的....况且她也答应了.....我要的我得到了……我是在帮你......”

四：

清晨的光照射入窗，映着床上的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她们中的一个忽然睁开了眼，掀开被子走到窗前，看外面的世界光芒万丈。

她身后的影子长长的。

“成为安清的感觉怎么样？”屋里一个声音问。

“安清”，不，安雅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静静感受胸膛里有力的跳动声，她很快适应了这一新身份。

“还不错。”

这是她和影子的交易。从此以后，不出意外，她将取代安清。

她回到床边，凝视着床上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阳光照在那个小小的挂坠上，闪的光很刺眼。

“啧。”安雅身体向前倾，一把扯下来。

她将这项链放在手心中端详了一会儿，又将其挂在自己脖子上。心，无论是哪颗心，手里的、安清的、李梓暮的，她都要。

余光扫向窗外，她看见一个人在冲她摆手。是背着书包的李梓暮。看口型，他在喊“安清”。

安清？哦，对，现在我才是安清。

安雅像安清一样回了个甜甜的笑。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在心中蔓延。好吧，很快……又会不满足了。

“成为安清的感觉怎么样？”屋里的声音又问。这个声音.....怎么像安清？

安雅回头，看到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她放下心来。“非常好。”

安雅平息了一下内心的激动，酝酿好感情，向安父安母所在的主卧冲去。冲出卧室门是，眼泪夺眶而出，“爸爸！妈妈！安......雅.......”安雅暗暗啐了一口。差点喊成安清。

看“大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安父安母感到不安。安母立刻跑进她们的卧室，见到床上直挺挺躺着不动的“小女儿”，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站在卧室门口的安雅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向后一仰。

等回过神来，安雅发觉自己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只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点亮光。

安雅很是害怕，拔腿就向那个光点跑去。她一直都怕黑，以往走在黑暗中都有安清陪她......

她跑得那样快。

她从来没这样用力的跑过。

光亮一点点靠近，她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当看清光芒中的人的时候，安雅愣住了。是安清。

安清就站在她前方几米处，脸色苍白，表情是那样悲凉。她冷冷地看着安雅，“你就那么想成为我吗，雅雅？”

安雅跑得心跳加快，此时脑门上沁出了一层冷汗，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你就那么想成为我吗？”安清以同样的语速、同样的口气又问了一遍。

安雅不知道这种时候该不该说话。

“你就那么想成为我吗？”

安雅觉得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呼吸困难。她后知后觉的想要赶快抛开，脚下却没有移动丝毫。

“既然你那样想成为我，那你就做我的影子吧，雅雅。”

安清站在光的中央，身后的影子一点点变大，再变大，占据了安雅视线的全部。

在安雅眼中，那影子就是一只，恶魔！

“不，不要！”

······

“清清！清清！你快醒醒！不要吓妈妈！”

安清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妈妈。

见安清醒来，安母一把抱住她，“清清......雅雅她......”

安清轻轻地拍着妈妈的后背。

片刻后，安清在妈妈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她捏着胸前的心形挂坠，双眼紧盯脚下的影子。

影子仿佛在颤抖，但它挣不开，逃不掉。

从此以后，就没有安雅的存在了。

五：

“哎你听说了吗？安家的那个双胞胎妹妹死啦！”

“死了？”

“哎对，那女娃不是有心脏病吗？心脏衰竭。她姐姐和她睡一起，早上醒来一摸，尸体都凉了。”

“唉，葬礼上那个双胎胎姐姐哭得可伤心了，看着就心疼。”

“安家姐妹感情真好啊！”

心形挂坠在安清胸前晃来晃去。这是她和影子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