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空淡黄色的月牙散发着隐隐约约的光,一杯倒院子里已经快掉光叶子的白杨树,在惨淡月光下,倒影着斑驳的影子,透过横竖丛生的枝丫,月光在地面形成了各种深浅不一的、形状各异的影子,就像是万万千千的人生,虽然都是从自己的啼哭中来,在别人的啼哭中去,但是在世上演绎的却是酸甜各异的人生,品尝各自的酸甜苦辣。
大宝的话萦绕在强子的心头,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压的他不能呼吸,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对面的玉兰说话。
此时躺在炕上的一杯倒,呼吸声音逐渐平稳下来,嘴里含混不清 说着什么,玉兰坐在一杯倒的身边,不时的擦拭着一杯倒额头的汗珠。
一杯倒体温有些高,大宝嘱咐过,如果发现一杯倒体温升高,晚上两个人一定要注意一下,如果发现异常状况,及时到家里喊大宝。于是,玉兰坐在一杯倒的身边,不敢合眼,生怕一疏忽,自己的酒鬼爹又会出现些状况。
强子坐在距离炕边不远的凳子上,借着映照进屋里的月光,看着面前焦急的玉兰,极力的控制着自己欲说还休的情绪,手微微有些颤抖。
刚刚强子送大宝往回走的时候,大宝提到了要给强子介绍个对象的事。
(2)
“我媳妇娘家村里有个姑娘,名字叫吴莉,人长大的可真是俊。”大宝边走边跟着强子说着,大宝和强子自小就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大宝长大后跟着大宝爹学医,做了村里的医生,强子跟着二叔学会了做豆腐,和家里人一起经营着豆腐坊,两个人都算是村里小伙子里数一数二能干的人了。
大宝家儿子今年都两岁了,满地跑的,嘴巴甜甜的,见人就笑。大宝好几次都催促着强子,赶紧找个合适的对象,成个家,都耽误孩子上学了。
这次大宝跟强子见了面,又提起了这件事情。
“强子,当个正事办。”大宝亲昵的搂着强子 肩膀,“男人嘛,必须娶个媳妇,就算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找个媳妇,有了伴的家,才算是自己的小日子啊,你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跟着傻根爹娘过吧。”
“吴莉那边,如果你同意,她那边肯定就同意。就姐弟两个,弟弟上初中,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吴莉爹娘,嘴巴都比较厉害,但是过日子,是和媳妇过日子,丈人家一年去不了几次,处的好就多去点,合不来就少去几次。你考虑考虑,跟你叔和婶商议商议,有意我就让我媳妇回娘家牵线。”
“不急,不急。”听了大宝的话,强子讪讪的说着,不自觉的抬头看看面前忙里忙外的玉兰。
“强子,有句话我得提醒你。”大宝压低声音,凑近了强子的嘴巴。
“村里风言风语传的厉害,毕竟玉兰是人家傻根的媳妇,傻根再傻,也是男人,人家玉兰可是明媒正娶过来的,你可别犯糊涂事。”大宝边说边走,“你考虑考虑。”
(3)
心疼,原来是这种感觉。
魂魄好像离开了躯体,怎么也找不到安置的地方。恍恍惚惚的强子,憋闷的不能呼吸,大宝的那些话,来回萦绕在大脑里,一个声音在肃穆的教训着他,仿佛一个正襟危坐的老者,厉声喝道:“强子,你真做的出来!竟然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你二叔和二婶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竟然喜欢他们的儿媳妇!傻根平日那么亲你,你竟然打他媳妇的主意!”
又有一个温和的声音,慢慢的开导茫然不知如何继续的他,“强子啊,虽然要遵从伦理道德,但是也要是非黑白啊,玉兰嫁给傻根,这可是并非玉兰自愿的,是两家老人自己做的决定,嫁给傻根,玉兰是多么的不情愿啊,玉兰对你的好,你看不见吗?玉兰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况且傻根,他根本不知道玉兰对他的意义。作为一个男人,难道,就为了面子,为了所谓的伦理道德,就将自己喜欢的女人,弃之不顾?玉兰这辈子的幸福,只有你才能拯救啊,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生活在这没有爱的婚姻里?忍心看她受折磨,看着她守一辈子活寡?”
这近在眼前的人啊,为什么感觉距离如此遥远?
强子头疼的厉害。
(4)
发烧的一杯倒,开始疯狂的说着话,声音越来越高。玉兰紧张的轻声呼唤着:“爹,爹,别怕啊,我在这呢。”
强子拿过一个脸盆,将浸湿的毛巾搭在一杯倒的额头上,不敢抬头看面前的玉兰。
一杯倒脸上呈现了惊恐的表情,嘴里大声的说着:“玉兰娘,玉兰娘,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错了,我错了,可是,我苦啊!玉兰娘,我不该那样对你,可是,你肚子里有了别人的孩子,我过不去这个坎啊,玉兰娘,好歹我把玉兰养大了啊,她虽然不是我闺女,但是我也把她养大成人了啊!”
什么,什么?
玉兰听到一杯倒的呓语,呆呆的站在炕前,两行泪,流了出来。
酒后吐真言,万万没想到,这个从小相依为命,酗酒成性的爹,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爹。
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竟然是养父。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这样的身世。
一杯倒惊恐的喊着,两只手不停的在空中摇摆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又像是要赶走什么东西,身体来回强烈的扭动着,差点就从炕上掉了下来。
强子紧紧的抱住一杯倒,玉兰擦干眼泪,过来紧紧的握住了一杯倒的手。
一杯倒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嘴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一会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5)
玉兰呆呆的坐在那里,两个手捂在脸上,两个肩膀剧烈的耸动着,使劲的咬着嘴唇,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本来以为,自己从小没有了娘,有这么个酒鬼爹,长大后又被爹嫁给了傻子,喜欢强子哥只能压在心里,这一切,已经够惨的了,但好歹自己还有个爹,虽然这个爹没有爹的样子,可是,谁知道,自己连爹都没了!
玉兰抽噎着,泪水透过指缝,啪嗒啪嗒的掉落下来。
强子看着面前的玉兰,这个可怜的女人,不禁伸出手,拉起了坐在地上的玉兰,“玉兰,还有我,别哭了。”
哭的肝肠寸断的玉兰,看着面前这个朝夕相处,多次出现在梦里的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在强子的怀里,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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