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植物实习

黑白之间的生活
写给自己之六

我的青春我的梦
记一次植物实习

整理办公桌，从故纸堆里发现一叠上师专用过的实验报告纸，鼓鼓囊囊的，有点奇怪。一页页翻开看，发现里面有几十个植物标本，原来是我在大一结束前植物实习时采集的标本。

那时我二十岁，有些冲动，还有些二。植物实习在天祝炭山岭镇住宿，我们在附近的大山里随指导老师采集植物标本，重点学习植物分类的实践知识和技能。

每天早晨八点吃早餐，八点半出发。六月份的大山里天气还有点冷，昼夜温差很大，出门时穿着毛背心，厚牛仔服。十点左右，气温升高，再把毛背心脱下来，装在背包里。下午气温下降，天气冷时再穿上。

从出门开始，沿着公路一边走，一边聊，一边采集植物标本。在老师的引领下，我们漫山遍野的跑，从公路边到山坡上，从山脚下到山顶上，从阳面到阴洼，从低海拔到高海拔，各种地形各种生态都选择一部分进行采集。按现在的叫法，天祝小三峡都走到了。每天步行跋涉约二十公里以上，有两天近五十公里。午餐自带，在住宿的林场职工食堂准备。条件好的同学还会在小镇商店买一些零食，辅助补充能量和营养，适当解决一下嘴馋口刁的问题。

采集标本也有一些基本的标准和要求。小型植物取全株，大中型植物取部分，特别是要取能用于签别的根茎叶花部分，能同时取多部分最好，果实一般不取，就地讲解识别。每个小组都背有若干标夲夹，内有许多废旧报纸。每采集一种标本，都小心的夹在报纸中间。为保证标本的质量，每种植物都采集多份，最终保留最佳的两到三份，由指导老师最终确定。

除了标本夹，每个小组都有一套基本的工具，是按实习要求自备的。我准备的是一把军用匕首，是我借上一级朋友的。这个朋友是通过他的女朋友——我的同班女同学认识的，一段时间后也知道他是我的凉州老乡。当时的社会治安并不是很好，但安检比较松，出门带把匕首是司空见惯的事，也并不曾听到各种恶性事件。若在时下，带把匕首恐怕出不了小小的县城，除非坐私家车。到处都严格安检，但各种恶性事件却屡有发生。

其他同学也准备了工具，小铲子，林业剪，棉线，标签纸等等。大家都很兴奋，毕竟野外生活是陌生的，男女同学也会有更多深入交流的机会。当然，我还处于一种在为高大上伟光正的理想奋斗的状态，于很多男女之事社交关系还处于无知状态。从根源上讲，我的固执正直正义在那时形成，当然，情商培养社交能力提高也错过了最佳也是最后的修正机会。

约定每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返回，最晚在五点回到营地。因为老师们比较熟悉那里的气侯状况，每天下午三点到四点左右，高海拔的山区通常会下一阵雨，或大或小。谁都害怕在雨中发生一些意外。而事实上，我们实习的那八天时间里，每天下午三点左右都下了雨，有两次是暴雨。雨下得最大的时侯，公路都被雨水漫过。好在那个时侯我们都已经在公路上了，不在山林中。我们大部分人都没有雨伞雨衣，包括老师也没有。我们就在雨中跋涉，在雨中返回营地。虽然辛苦，但大家的热情很高。出来实习很不容易，有各方面的阻力。自我们那一届毕业后，再没有哪一届学生的实习出过地区边界，直到现在也没有。

每天回到营地，我们都先在火盆里生火，用捡拾的干柴烧火，把衣服架上烤着，再睡一觉，直到晚餐。一两天后，大部分同学都已非常疲惫了，晚餐的时侯叫都叫不醒。下午六点半到七点半是晚餐时间，晚餐通常是臊子面或炒菜馒头。那个小镇的海拔在三千米左右，面条都煮不熟的，绝大部分同学都被劳累和饥饿所袭，哪管熟不熟的，狼吞虎咽吃饱了还能多躺一躺。个别同学胃肠适应能力差，吃了生面条受不了，只能买方便面和各种零食解决饥饿问题。

晚上八点，是约定整理标本的时间。每个小组聚在指定房间，由指导老师组织，把采集的标本进行鉴定，填写标签，用棉线栓在标本上，重新夹在干燥报纸里，用木夹板固定，用石块压住定形。整理完当天采集的标本后，还要把上一天固定的标夲重新翻晾一遍，让标本透气，加快水分蒸发，避免标本腐烂。最后总结，指导老师评价，才算完成当天的任务。一般情况下，结束都十点多了，有时侯采集的标本多，或者有老师也现场不能签定的植物，会拖延到十一点多。对于老师现场鉴定不了的标本，要单独处理，单独收藏，带回学校后再行鉴定。

整整八天，大家都在兴奋与好奇里度过，虽然很疲惫，但热情始终不减。在实践中学习到了很多知识和技能，也听闻了许多老师的经历和故事。这一切对同学们来讲都是一笔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至今，我还能想起许多实习的细节，也源于这次不平凡的实践经历。

我收藏的这些植物标本，都是当时多采集的被淘汰下来的。我舍不得扔，就把它们单独保存在自己的笔记本里，从天祝带到张掖，又从张掖带到武威。许多年过去了，它们始终在我的笔记本里。这些年，忙于工作和生活琐事，渐渐淡忘了它们。现在，它们又重新进入我的视野，让我又重新翻开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光阴似白驹过隙，那一件件小小标本也经历了近三十年的时光。泛黄干枯的躯体已没有了一丝水分，似我日渐衰老的肉体，渐渐失去光泽和弹性，终渐似它们一样，萎缩干枯。但它们却承载着我二十岁的梦想，承载着这三十年的岁月。

光阴荏苒，也许我们在尘封的往事里能够找到过往的身影，却再也找不回当年的自己。小小的标本再也回不到它生长的土壤，回不到它熟悉的生态。它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蒸干了自己，尘封了自己。这是它们的命运。而我们，却也将把自己的过往尘封，交给时光隧道。若干年后，我不知道它们会散落在哪里，正如我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在哪里终结。

能回忆起来的总是美好，那一点点不堪，一点点懵懂，一点点伤，一点点痛，放在时光的长河里，根夲算不得什么，在美的映衬下，只能算一点点瑕疵。相比于那些美好，伤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美好的事物也总是值得回忆和怀念的，让我们在前行的路上不再孤单落寞，像一颗暗夜里的星星，陪我们走过往后余生。

2019年10月25日

黑白之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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