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乔碧灵正忐忑不安地坐在侧房的炕沿，她也万万没想到碧华会找个对象回来，现在的问题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而且她天生不善言谈，也不懂得怎么劝慰别人。她努力竖起耳朵，试图听听母亲和姐姐在说什么，可是却什么都听不到，碧瑶担心地问“会不会出什么事”，碧灵也开始紧张起来，她跑向后院，看到了瘫坐在地上哭泣的母亲和在一旁发抖的碧华。她慌忙拉起母亲，说这么冷的天坐着要着凉，快回到屋子里去。
碧华抓着碧灵的胳膊，问她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一切，碧灵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回答。碧华狠狠瞪了一眼碧灵，就走了。她径直走向上房，在那儿，毛昌勋正和乔鸿禧尴尬地待着。看到碧华进来，毛昌勋忙站起来，问发生什么事了。碧华看了一眼毛昌勋，对父亲说：“爸，既然你们不待见我们，那这个年我也不想在家过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啪”，乔鸿禧拍着桌子，怒骂道：“你敢？你走一步给我看看，我还治不了你了?”
碧华绝望地哭喊着，因为她听到父亲接着说：“日子就在二十八，你赶紧打发这个娃娃走吧。”
虽然毛昌勋并无法完全听懂他们的方言，但知道他们家并不欢迎他，他拍着碧华的肩膀安慰她，又尽力向乔鸿禧解释他会对碧华好等等，可乔鸿禧至始至终就好像没看到他一样，一直没有搭话。毛昌勋和乔碧华，本来也素面平生，只是碰巧两人都在同一个车间做事，有一次碰到这个异地他乡的女孩子病的都要做手术了却无人照看，他出于对她的同情以及男孩子特有的责任心照顾了她几天。可从这之后，碧华倒是喜欢上了他，嘘寒问暖，关爱有加，毛昌勋家境并不好，长相也比较普通，要在杭州找一个女朋友也并非易事，可他一开始并不想娶一个外地姑娘，所以迟迟不肯答应，可奈何碧华热情似火，一次又一次地打动他，以致于发誓非他不嫁。毛昌勋渐渐地也被这个女孩感动了，最后干脆同居了。这次碧华回家，毛昌勋本不想来，总觉得见家长就预示着马上结婚，可是他还想再打拼几年。可碧华眼泪汪汪，求了好几天，说已经两年没有回去了，而且妹妹今年考上了大学，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一次，等今年见了父母，以后就在杭州这边过年了。
他知道，北方的人稀罕南方人，他天然的优越感以为碧华家会像招待贵客一般招待他，可他没想到乔碧华家这么贫穷，不说那两座岌岌可危的土房子，碧华父亲面容深陷，脸色蜡黄，腰都直不起来，一看是个大病之人，再加上年幼的弟弟妹妹，家境比自己家还差，可就是这样一家人还对他挑三拣四，看眼神都流露着看不上的意思，对他更是不理不睬，让他受到了人生最大的屈辱。早知道是这幅场景，打死他都不会来这儿。
正在争吵间，院子里传来了新军妈的声音：“听说碧华回来了，我来看看。”这让一家人陷入了慌乱状态，乔鸿禧慌忙命令碧华赶快擦干眼泪，不要丢人现眼。还在后院抹泪的潘芝芳心里直骂新军妈来的不是时候，可既然来了又不能不见，尤其不能让人家看出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慌忙擦着眼睛，问碧灵能看出自己哭过吗？
说看不出来那是骗人的，碧灵只得说要不等她去拿根热毛巾敷一下，潘芝芳说算了，还是先出去，免得碧华乱说话。
等潘芝芳和乔碧灵出来时，新军妈已经进了屋子。新军妈边掀门帘边笑着说：“碧华，二妈两年没见你了。咦，这娃娃是谁啊？”她看到了站在角落的毛昌勋，此时毛昌勋只得尴尬地假笑着。
碧华也使劲挤着笑容应付着，正准备回答时，潘芝芳进来了，寒暄两句，说：“这是我远表姐家的儿子，一直没来过，今年看我来了。”乔鸿禧也连连点头，生怕被新军妈看穿了。但往往越想掩饰的东西越容易暴露，新军妈是个精明人，她不可能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端倪，也不再多问，闲聊了几分钟就回家了，走之前还不忘抓一把桌子上的瓜子。
新军妈刚一出门，碧华又开始哭闹，乔鸿禧听着心烦，说“婚礼定下来了就不可能改，所有的亲戚都请了”，然后就出去了，走的时候还招手叫上了毛昌勋。
腊月份的寒夜中，大多数人们都窝在家里取暖，寒风吹来让毛昌勋不禁打了个冷颤。他们两个走了很长很长的夜路，乔鸿禧尽量用很慢的语速，给毛昌勋解释了碧华已经要结婚的事实，在确保毛昌勋确实听明白了之后，他们才又慢慢往回走。
这一夜，毛昌勋没有睡着，他不习惯热烘烘的土炕，也不习惯和乔鸿禧睡在一个炕上，盖一床被子。当然没睡着的何尝只有他，除了年龄还小的碧瑶和碧峰，碧灵、碧华都没有睡着。碧华质问碧灵为什么在信中没有告诉她订婚的事情，更骂她为了上所谓的大学才让父母匆匆给她订婚要彩礼。她的结论很简单，就是碧灵把她害成了今天这个模样。碧灵结结巴巴说不出口，只流着泪任由姐姐痛骂。
煎熬的一夜过去之后，毛昌勋也想通了，他一早就向碧华辞行。
碧华惊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让他再说一次，毛昌勋认真地说：“我们分手吧。”
这五个字如同重锤一般，只击得她胸闷气短，头晕眼花，她感到自己所有的坚持都是莫大的笑话。爱情啊，你为什么有如此大的魔力，既能让一个人上天堂，又能让一个人下地狱。乔碧华歇斯底里地哭喊，丝毫不顾及已经越来越多在院墙围观的人群，乔鸿禧边厌恶地摆手示意他们走开，边把碧华往屋里拖，可能是刺激过度，碧华突然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在大家忙成一团的时候，毛昌勋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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