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你能看见了
第八十九章 你能看见了
“陈监，这香是哪儿来的？”燕洵冷声问道。
陈监战战兢兢回道：“回禀殿下，是王婵姑娘送来的，她说这香安神，对殿下的睡眠有好处。奴才之前见殿下睡得不好，所以就想着用她这香来试试！”
燕洵沉思片刻，声音平和了下来，淡淡道：“撤了吧！我也不喜欢这味道。叫她以后别过来了！”
“诺！”陈监连忙上前去把香给灭了。又抱着香炉往外走去。忽听得燕洵又道：“你去王妃那里，找离湘姑娘拿点东西。”
陈监转身应道：“诺！”
燕洵没有再说话，只是摩挲着手中许久没有用的信笺，那是他专门用于和玄墨通信的。穆宁珺说的不错，一直以来，若是没有怀宋的支持，大燕也不可能这么快走到今天，所以当初他对陇西志在必得，把陇西发展成军需储备基地，那么大燕对怀宋的依赖会大大减少。
如今怀宋内部四分五裂，晋王吴崧泽对皇位虎视眈眈，二十岁的少年皇帝纳兰红煜病重，已经缠绵病榻三月，朝中的大臣党派林立，明争暗斗！大局一直靠玄墨和纳兰红叶苦苦支撑着。
对怀宋的局势分析了之后，燕洵提笔给玄墨写了一封信。信中，除了问候自己这位义弟的情况，给出了自己对如今怀宋形势的看法和意见之后，他最后写到：
承蒙贤弟予大燕之支持，方今燕之大局已定。然吾妻身体孱弱，闻贤弟之国盛产灵药，兄愿以良马一千，铁矿百车，换取贵国上好灵药，以医治吾妻。
妻穆氏女宁珺，柔嘉维则，温恭笃于天赋，礼度攸娴。主雅化于闺闱，表芳型于海宇。兄爱之视之如珍宝，难忍其玉体逢难，望贤弟助拙荆尽早脱离病榻，兄感激不尽！
书信写成之后，燕洵细细读了几遍，读着读着忽然就发起了呆。
妻穆氏女宁珺，柔嘉维则，温恭笃于天赋，礼度攸娴。主雅化于闺闱，表芳型于海宇……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知她看到自己这么写，会怎么想？
夜里，燕洵就让风玫召回传信的白鹰，把给玄墨的信送了出去。
十一月发生了许多事，似乎过得很漫长，很多事情都在一夕之间颠倒乾坤，变化无常。
离湘一直忙着给穆宁珺治眼睛，那两头带回来的小雪狼，原本离潇想要自己养，可是上陵云偏偏不让，还理直气壮地说要自己养，以后用于打仗，并且还说雪狼是离湘救回来的，交给谁由离湘说了算。
离潇争不过，只好请离湘为自己出面，可离湘见了上陵云，连话也说不出几句，丢下一句“你喜欢的话你就养好了！”然后借口说自己忙就匆匆走了。
上陵云仿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一阵窃喜。
腊月初七，大雪又开始纷纷扬扬。
连续针灸七日，穆宁珺的双眼总算稍稍恢复了些视力，可是视物还是模糊不清。
“小姐，你觉得今日可好些？”离湘走进门，冷风随即灌了进来，她急忙关门，抱怨道：“这鬼天气，真是比燕北还怪异。上个月的雪都还没化，现在就又开始下雪了。”
穆宁珺坐在火盆前，说道：“是啊，我以前也没见陇西下这么久的雪。”
“小姐，今天感觉如何？”离湘又问道。
“跟昨天差不多，只是稍稍能够看见东西，还是看不清。”
“小姐别急，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之后你也不用每天扎针了。两天一次即可，这些天给你又是施针，又是放血的，我也心疼得紧。”
穆宁珺笑了笑，“比这更难熬的我都挺过来了，还怕什么。”
离湘顿时不语，八年前她中毒之时，每天都得施针，最开始疼得龇牙咧嘴，叫苦不迭，所有人都不忍直视。可她硬是没有抱怨一句，那意志力连老谷主都说，小小年纪，有这般忍耐力，日后所为，定是常人所不能及。
“离湘，燕洵最近怎么样？”穆宁珺觉得，燕洵好像很久没有来看过她了，他当真如此繁忙？
离湘笑道：“小姐，殿下最近有些忙，但他真的每天都来看你的。只是来的时候，都是深更半夜，那个时候你已经睡了。”
“深更半夜？”穆宁珺皱眉。
离湘捂嘴笑了笑，说道：“是啊，他真的是太忙了。只能半夜来看你，本来我也觉得不好，可是殿下很君子的，他坐一会儿就走了。”
穆宁珺不由得嗔道：“想哪儿去了！”
“哈哈，”离湘忍不住大笑，“小姐，你就别装糊涂了。你想殿下了就说嘛，我不会笑话你的！”
穆宁珺顿时双颊绯红，说不出话来。她……想他？真的吗？
少顷，穆宁珺又正色道：“你这丫头，最近怎么学坏了？是不是也学楚云跟着程鸢那样，你跟着上陵云，也开始胡闹了？”
离湘大窘，“小姐，你说什么呢？我……我跟他没什么啦……”
穆宁珺忍俊不禁，“我又没说你跟他有什么！”
“我……”离湘哑口无言，只连忙转移话题：“哎呀，我该去看看药如何了。”说完，她便飞奔着离开了房间。
“慢点！”穆宁珺听着她急匆匆的脚步声，忍不住喊道。
燕洵托玄墨买的药材很快就到了陇西，与他估算的差不多，加上传信的两日，命人八百里加急赶路，总共十天便送到了安州。只是，玄墨回信，这药材是他赠送给燕洵的，作为祝福燕洵和新妻的贺礼。因此没有收下那一千马匹和百车铁矿。
燕洵心中大为感动，写了一封诚意满满的感谢信给玄墨，同时还是让人把马匹和铁矿给怀宋送去，只是这一次，他让人直接联系长公主纳兰红叶，作为怀宋与大燕交好的见证。
燕洵知道玄墨不会收，但是他不能不给，他欠这个玄墨兄弟的，也确实太多。
药材一到，离湘便又给穆宁珺调整了治疗的方子，怀宋的药天下闻名，甚至远销海外，她顿时又多了几分信心。
腊月十二，雪后初霁，山上的红梅绽放得格外诱人，给这大雪天添了几分喜色。
清晨一早，燕洵便来看穆宁珺，只是，她这些天睡得很多，每天十二个时辰，几乎只有四个时辰是醒着的。
燕洵坐在床边，看着安睡的女子，呼吸均匀，充满了女子的馨香，她面色红润，比之前惨白的脸色好了许多。整个人也因此添了几分动人的光彩。
心里异常地宁静，他甚至有些痴迷现在这样的时光，他静静地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安眠，等着她醒来。
前段时间都在忙碌，燕洵当时不觉得累，这下突然轻松下来，反倒觉得浑身上下，筋骨酸疼，疲惫不堪。不知何时，他竟然靠在她的床边，就那样睡着了。
穆宁珺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一只手臂异常麻木，被压得不能动弹，睁眼一看，燕洵正坐在床边，头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得格外香甜。
她顿时愣住了。
穆宁珺怕吵醒他，不敢轻易挪动，她只好缓缓地翻身，侧起身子，头靠近了些，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随着呼吸而微微颤动的长长的睫毛之下，是劳累多日留下的青黛之色。
心里微微泛疼，他是该有多累，才会这样在她身边就睡着了。
燕洵的身侧，正放着那柄她第一次见面时赠给他的龙渊剑！
之前用来迷惑景修，燕洵便把龙渊剑还给了她，后来破城之后，穆宁珺一时忙碌，加上后来接连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竟然忘了这柄剑。
可现在，这柄宝剑安然无恙，没有一丝损伤，并且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穆宁珺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个人，哪怕是睡着，也依然戒备森严。
或者说，他没有一刻是能够真正得到休息的。
穆宁珺的另一只手忍不住伸过去，轻轻捋了捋他凌乱的几根发丝，看着他俊朗的容颜，那张足够祸害众生的脸，真真是……好看极了！
穆宁珺嘴角微弯，浅浅一笑，第一次发觉，怎么会有人生得这么好看？
似乎是察觉到异动，燕洵拧了拧眉心，倏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燕洵猛地起身，端坐好之后，脸上一阵发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竟然在她身边睡着了？
穆宁珺坐起身来，她一向怕冷，因此睡觉时都是穿着厚厚的睡袍，见燕洵坐在床边低头不语。她忽然一笑，靠近了他，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抚平他的眉心，目光柔软如水。
“燕洵，你瘦了！”她摸着他的脸庞，心疼地道。
他真的瘦了好多，原本就不怎么长肉的脸越发棱角分明，脸颊瘦削。手指还摸到了他颌边短小凌乱的青茬，心中绵软无限蔓延。
燕洵忽然猛地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满含疼惜的双眼，惊喜地道：“你的眼睛……你能看见了，能看见了！”
穆宁珺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她的眼睛能看清东西了。
脸上喜不自禁，粲然一笑，听着他比自己还要开心的话语，感动无限，埋头偎在他怀里，轻声道：“是，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你了！”
燕洵顿时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紧紧地抱着她，脸上笑意泛滥，像是个吃了蜜糖的孩子那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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