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奶奶
记得小时候我们家住在一个叫北宿舍的地方,这个位置紧挨着火车站,全称应该叫通县西站铁路家属宿舍。那是一个很大面积的家属区。小时候的印象,这里住的都是铁路各站段的职工家属.。我自小失去母亲,好像从没有见过妈妈,懂事时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爷爷是车站上的给水工,给过往的火车上水。爷爷年龄大了,腿脚不利索,有些裹脚,常人都管叫瘸子,更重要的是,他心眼直 ,且没文化 ,姓氏也特出,姓么。宿舍里的老人都管他叫么傻子。
我奶奶倒是挺有人缘的,记得我们家经常有五里店的村民来歇脚喝茶,一屋子都坐满了人,热闹着那.,我奶奶喜欢喝茶,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生火,汆水,沏茶。我奶奶还抽烟,不是什么好烟,都是最廉价的工农牌的,北海牌的,当时就两毛,两毛三。恒大,前门从来都没见过。虽然我成长在上个世纪的五六十年代,但我可没受过什么苦,更没挨过饿。我是自小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原因,因为每个月我爸爸要交五块钱的生活费的。都是月初几天我爸爸亲自送来,记得送钱来的时候,要是好了的情况下爸爸还会给我们买几块炸糕吃那。而我爷爷每个月的工资是五十九块钱,这么多钱在北宿舍能养一大家子人那,象我同学赵宝贵他们家也是这么多钱,但他们家是五口人,而李月增他们家是十一口也是这么多钱度日。好了的话还会给我和奶奶买几块炸糕吃那。所以,我可以说是生活在蜜罐子里的。
我在家简直就是个小少爷,爷爷总宠着我。小人书不断,有空我爷爷就把我扛在肩上满处地转。每个月会带我坐汽车到城里洗个澡剃头。平时下班有空就会扛着我去北坡放风筝玩。其实,我爷爷并不是我爸爸的亲爸爸,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我就记得,那个时候邻居们总说我爷爷想让我改他的姓。小的时候我的小名叫六英,大名按家谱排行叫宋德英,可我爷爷非要叫我么文成。可能是我爸爸在婚后,一直没有生儿子的缘故吧,我爷爷的愿望一直也没有实现。
渐渐我长大了,上学了。我们宿舍的孩子都去,离我们几里地远的防腐厂铁路职工子弟小学读书。 印象路挺远的,要经过树林,稻田,玛钢厂,和重兴寺村,才会到我们学校,即便是走马路去,也是挺绕的。早先去北京的路只有一条,就是经过八里桥,而我们学校就是在八里桥处岔开,那时是一条炉灰渣路。是直通防腐厂的路,而这防腐厂则是铁道部直属单位,全称是北京木材防腐厂,是铁路上最重要的材料枕木生产厂,当时很兴盛,职工都是东北来的,住着都是楼房,有自来水和暖气,那在当时可是很了不起的那。
我们学校也很气派,操场很大还有围墙,教室都是玻璃黑板,管灯照明,暖气取暖,就连厕所都是水冲式的。铁小啊,那是很牛的。我上中学那个条件就差多了。说起来还是美国的教会学校留下来的底子那。我上初一教室是原来的宿舍打通一堵墙改成的。前后的黑板是水泥抹上去涂层黑板油凑活的,没有照明,冬天还要自己生火,教室的地面是砖地,年久失修凹凸不平,操场边上的厕所就更无法和铁小的条件相比了。不过我上小学上中学都赶上了不少劳动,所以我爱干活是出了名的。
因为在家我奶奶不让我干家务,那个时候,家里也没什么活。也就是扫地,刷碗,打水什么的。家里的水缸是爷爷包了的。做饭刷碗是奶奶的事,还包括上合作社卖菜,上粮店买粮食。那个时候,北宿舍的人买东西都上车站东边煤建公司那的一个供销社,附近的石油公司,还有红果园生产队,五里店的生产队的,也都去那购物。我们则要通过铁道,穿过车站装卸队,工务,电务,信号,建筑和电力工区再过一马路才能到达那里。可不近那。我奶奶当时小脚,可想而知的艰难,那每月一次的买粮食就更远了,推着小车去,要经过北苑汽车站,然后再到科印那边的粮店,我小时候空身走着都感觉吃不消,我奶奶还要推着粮食,记得当时要用大半天的时间才能赶回来,实在是不容易。
说我爱干活,并不是我给家里,而是我爱在街坊邻居家里干活,扫地,刷碗什么都干,很卖力气的。有的时候就在人家吃了。在小学我们赶上了贴大字报,大辩论,组织红卫兵一类的兵团组织,更赶上了挖地道,半永久性防空洞那些事情,那个时候,不光是学校挖,宿舍院也挖。后来我们家住的那排房子就是因为地道坍塌房子的后墙倒了,这是后话。
挖防空洞,可以说是贯穿了我整个的学生时代,小学时因为挖地道,劳动中被以莽撞的同学碰到了脸,差点把眼睛碰着,多悬哪。
后来,上中学了,赶上了学校平整土地,整治护城河。建设粮食生产基地,说是实验田,学生打砖坯,烧砖,拆城砖砌半永久性防空洞。我不光是在学校干,还在家属宿舍的活动中大显身手,在家属院我打坯,烧砖,装窑,烧窑,出窑。最后在一次拉运烧窑的材料时,我被双轮车后腿刮到了大腿根部,差一点毁了我的命根子。多亏了街道主任及时拦住了一辆军车把我送到了铁路医院,使我至今身体完好,只是大腿根处一条一扎长的伤疤,记下了当年的那段青春岁月的辉煌。
忘不了那一年班主任带着政治排长来我家看望我的情景,转达了校革委会对我的表扬,革委会主任在全校早广播中称道,我的事迹都可以上广播电台了...那个时候还没有电视,要不然,我还指不定多么辉煌呢,是吧?
由于爱干活,我在小学就受到了老师的中肯,在班里当干部,中学也被推荐当了班里的后勤班长,那时学校里年级称连,班就称排,我们班共四个排长,政治,文化,体育和后勤,我负责班里的卫生,考勤等,也就主动负责修理桌椅,安装门窗玻璃,更换灯泡,粉刷墙壁门窗,监督扫除的工作,真的挺充实的,冬天要生炉火,三年期间,做了三年的考勤,一个星期一交,了不起吧?
因为桌椅普遍都是老旧且年久失修,也是五花八门,我就把钉子锤子常年放在自己的抽屉里,随时准备着,记得一次,我们班的韩小明因为自己的掀盖桌子合页松了,大叫“修桌子的都死啦吗”?
但这个光环并没有总给我带来好运,也许是我太自负了吧?也许是上天在提醒我,反正最后,我并没有辉煌到最后。初三时换了班主任,我也搭上自以为我妈妈找门路保证我参军美事而忘乎所以,导致自己就在最后一学期,得罪同学老师,没有被分配工作,一年之后加入了上山下乡的洪流。
还好只是去了县城周边的牛堡屯公社去插队,一年半以后,就被分配到了北京工务段当上了一名养路工。分配到顺义车间顺义工区。就在我上班的第二个月,一九七四年的十二月十五日,一个星期天。我因为要在工区写工区的年终总结,加班的那个晚上,车间办事员通知我回家一趟,就是那天,我奶奶永远地离开了我。
那天,我爷爷到城里洗澡去了。我奶奶一人在家中了煤气摔倒了,脑溢血,我没能见上最后一面。突然地面临,而且是第一次面临亲人的离去,我是那样地无奈,无助,无语,那次痛哭,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失去亲人,失去抚养人,好像还是一个孩子,突然面对死亡,我本来还是高高兴兴,欢天喜地,一点征兆都没有的情况下,接受这个事实的,怎能受得了。我哭的昏天黑地,还是我姑姑劝慰我,不要把眼泪滴在你奶奶脸上,把手帕盖好了。“得了,大英,你奶奶吃了你开钱买的菠萝啦,她总算是享了你的福,可以闭眼了...
我忘不了每次插队回来休假进宿舍的那天,奶奶总是在大门口主席像前等着我的归来,她杵着拐杖,眯缝着眼睛,微风吹动着她的白发,邻居们告诉我,每到我要休假的那几天,特别时宿舍院里别的孩子有回来的,我奶奶就会站在那里张望,一天一天地站在那里,有的时候,我其实时回来了,只是我那时是去了我爸爸家,
我爸爸,他可不愿意我回来,不光是怕家里的粮食不够吃吧,实际上,我一般不会在他那里呆太久,只是偶尔去,也总是催我还不回村?我的爷爷,奶奶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我上班两个月,是我最幸福快乐的时光,晴天霹雳,我奶奶走了,忘不了那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我和爸爸随着火葬场的车子来到了火葬场,来到了停尸房的门前,我看着,并帮着把我奶奶推进了房里,一只硕大的黑狗在我们周围转悠着,眼里的幽光令人不寒而栗,在我走出房的刹那,爸爸哽咽着说:“大英,还不再最后看一眼你奶奶!”我对着黑暗中躺着的奶奶,泪水再一次流了出来。奶奶去了,永远地去了,我的好日子,不久也就随之而去了。
送走了我奶奶的当天晚上,我爸爸和我爷爷翻脸了,他不把养育他儿子长大成人的后爸爸当人,不光骂我爷爷,还打我爷爷,我爷爷的光头被爸爸狠狠地拍了一下,我气急了,跳上炕,大哭着轰走了我爸爸,姑姑,还有后妈。有骨气的不光是我,爸爸也撂下了狠话:‘“好啊,小子,从今以后,我不任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有我这个父亲,走,都走”,那一晚上,停着我奶奶的铺板还没拆,人都走了,就剩下我和爷爷。
本以为,我会和爷爷相依为命,不曾想,春节时姑姑来了,花言巧语,帮我们过了节,也把我爷爷接走了,把我们住的房子,也整没了,我的人生开始走向曲折坎坷,走向酸甜苦辣和不测,生命的航船,开始在波涛汹涌的大海起航 。
新的生活大步向我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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