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再爱(20)

来世再爱(20)

蝴蝶梦里梦蝴蝶

意犹阑珊

风流见风流

杜鹃花里观杜鹃

枝梢残绿原因琼秋

柳绳儿扯开嗓门求救，双手疯狂擂遍拳头能冲击的地方，她期待奇迹发生，有过路人，拾荒的乞丐，上夜班的工人，流浪的混混，寻觅猎物的小偷，婚外情的恋人，她设想有人听见她呼救，好奇的循声而来，尔后飞快掏出手机通知公共救援队，尔后，此起彼伏的警报声、车轮声、急急的喇叭鸣叫，庞大的铲车掀去她头顶的废都，医生护士担架输液注射一一备应，柳绳儿没事了，柳绳儿获救了，柳绳儿会一跃而起，大踏步走出死亡。

一切依旧，眼前总是深夜，她没见过光亮，她的头被钝物碰懵了，涟猗的金星闪烁火花，不听使唤的身体触碰的依旧是黑暗，依旧是水泥板，依旧只能由她半坐的方便面纸箱，无边无际，遥遥漫长的孤独，超出她的承受力，她昏睡后醒来，用手指抠摸周围，她反复捶打，寻找出口，她一无所获，失望垒积绝望，绝望衍生放弃，她在这个棺材样的墟穴里等待，一次次被失望添充。渐渐她心平气和，她细嚼方便面，慢咽有盐味的调料，她此时能做的是自己救自己，再由不的她任性，生死由命的宿愿令她平静，她搜肠刮肚回忆平时积累的自救常识，她用方便面袋把尿液归拢，她听说许多身临绝境的人这样做，她试图找点泥土，如果有了土，土地的潮湿会凝出水珠，这样她能免受饮尿之罪，再说泥土也能吃，它的营养肥沃着小草植物，同样能解决万不得已的空腹困难，她摸到水泥块，连土腥味都闻不到，她在角落里老鼠觅食样细心刨摸，摸到瓶没有启封的矿泉水，她的惊喜可想而知，她拿出竭尽全力的精神，充满信心再次匍地寻找。

肚子似乎没有了饥饿感，柳绳儿强迫自己吃方便面，她嚼咀厌烦的香，碾碎的面涩滑的穿过她的食道，落进空荡荡的胃袋，她想起减肥，肠满脂厚的女人躺在床上接受刮油手术，那一层层肉膘肥亮的肉泡，缭着血丝，柳绳儿想着都作呕，此时她希望自己肥胖，满身的脂肪即使饿些日子也能抵挡住眼前的艰难，肥胖多好。

她双手捋头发，因为有些日子没洗，发出难闻的气味，她无法坐直，弯着腰，长长的头发散落一地，她摸索着收到盘置的腿上，积累的油垢粘腻凝固她的手，撕开成绺儿的头发，仿佛惊醒沉睡的千军万马，骚痒惊慌跳跃，犹如细胞分裂成倍递增，连接痒的阵地，数万只蚤拼刺冲杀，柳绳儿把手插入发丛，沿着头皮一番狂挠猛抓，不解气地把头皮拍得啪啪直响，这时她渴望坐在洁白溢满浴液的盆池里，把她的长发浮在水里，浇上洗发液，让芳香四溢的泡沫翻滚腾浪，她游移着身体，走进烧着火炭的小木屋，梁思培早在那里，大汗淋漓，小木屋灯光柔和暗淡，滚烫闷热象一层蒸馒头的笼屉，热浪裹着汩汩流溢的汗珠令人窒息同时爽朗，柳绳儿满头的泡沫很快没了，它们零乱堆着头顶，簇拥出杂树生花的头发，动感飞扬。

柳绳儿喊：这么热！梁思培与她嘻嘻哈哈，火热燃烧的空气里，柳绳儿第一次知道，这叫桑拿浴。梁思培调侃说，鸳鸯浴。柳绳儿来一句，野鸳鸯；梁思培说：有一天我要让你变成属于我一个人的鸳鸯。他们走出木屋，跳过不断喷涌水波的游泳池。

柳绳儿被这句话激动的心头发热，可惜，梁思培早忘记了。

黑暗里，柳绳儿开始辫小辫，我把我满头的头发辫完还不死，还没人来救我，那么我决定不再吃任何食物，绝食自尽。其实她没有多少食物可吃，那瓶珍贵的矿泉水已无数次被其它水液替代，时光悄悄吞蚀着柳绳儿的点滴光阴，悲叹着柳绳儿的生命。

柳绳儿似乎听见死神敲响一个音符，柳绳儿的手被这个不甚清晰的音符撞击的停住，当她努力再捕捉却了无声息，她继续辫小辫，那个音符不可抑制清楚回荡在她耳边，再次袭扰她的手指，她听的像b7，这个她热爱的音符，一串激昂遽然的狂想曲盘旋在她的脑海，粗糙的水泥板上她看见键盘，她熟悉的键盘，八十八个庄严高贵能滑出变幻无穷的魔幻，键盘陪她走过多少路，她任凭流淌的旋律环绕她，双手情不自禁随着旋律在空中弹跳，结尾处亢奋，和弦结束，她的头再次被水泥板顶撞击出纷飞的火星，她惊魂未定的喘息，命令自己寻找现实。

死亡与与柳绳儿无关，柳绳儿愈是强制不想这两个字，它们愈是固执不请自来，挤到她身边，怪异地瞅着她；第一次学历史知道活人殉葬是人类史的早期行为，老师说奴隶主死了要绑成千上万的奴隶活理，当时她感到窒息，她坐在教室里，纷纷扬扬的黄土向她洒来，她恐怖极了，忍不住惊叫起来。

盛小春是被活理的，她坚信他没有死，那件烙印在童年时期的意外，成为她心里的沉甸，从那时起，她隐隐知道人生还有死亡这回事。

关于死亡的影像纷至沓来，她收住信马由缰的思绪，脉搏正跳，她撇下她辫了三五根小辫的头发，满地摸索，找到半截的刀片，犹豫片刻终于往手腕用劲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