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说的姥姥,不是我的姥姥,是我家孩爸的姥姥,然而我对她的感情要远远胜过对我自己的亲姥姥,我自己的亲姥姥我接触的次数都有限。
姥姥是我见过的最可敬可爱的老人,没有之一。她勤劳,善良,而且心胸豁达,宽容,明事理,对生活充满热情,见过她本人你会发现她绝对对得起这些美好的词儿。
我结婚后去了另一个城市,当时姥姥也在那个城市帮儿子(孩爸的二舅)带孩子。我们租住的地方离二舅家有两站路,我和孩爸有时去那一起吃饭。
也是从那时起,我和姥姥才算是有了实质性的接触。在她身上,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在大多数人身上看不到的对生活发自肺腑的热爱,她的眼睛永远是亮晶晶的。你有没有在生活中见到过那种人,她看这世界的一草一木眼中都充满柔情?我以前从未见过,想都未曾想到过这世上居然还会有那样的眼神。
最初是在她吃饭时,我发现她看着大米饭的眼中是满目的深情和满足,还以为是以前生活太苦不容易吃到的原因,后来我注意到原来她看着一切物品,甚至是在劳作的过程中都是那种眼神,那眼神惊到了我,也让我莫名感动。
有多少年轻人,也包括我在内都已经开始对生活麻木,对每天享用的一切麻木了?而姥姥,经历那么多的人生风雨,依然对生活保持着极难得的赤子般的热情!
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热情,她伺弄的花草永远比别人的更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听别的亲戚说,姥姥年轻时养猪也养得很好,干什么都很兴旺。直到她都八十多岁时,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我和孩爸当初是裸婚,属于真正的一无所有,所以有一天大清早,姥姥居然特意走了两站路来告诉我她发现了一个早市,东西便宜,并带我去买。而那时她都已经70出头了呢,并且对那个城市也不是太熟悉。
我明白姥姥是替我们着急,想尽办法让我们以尽量少的钱置办一个家。有次从她那出来,她甚至要我们拿点面粉回去,我哪里肯拿,那是舅舅家的东西啊,不是让她为难么。然而我感应到了,记住了她对我的好意。
她真的关心我们,替我们忧心,这种发自内心的关切,我在我婆婆(姥姥大女儿)身上都从未体验到过,所以我开始越来越喜欢她。
我了解到姥姥四十多岁时,姥爷去世,家里6个孩子,只有老大(我婆婆)已经结婚,姥姥一个人带大另五个孩子,并且让他们都成家立业,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然而我在她身上从未看到过哀怨,颓丧,她永远乐观,豁达。
姥姥的光给我的心洒下一片绿姥姥很节俭,非常珍惜东西,有时看到别人扔掉的皮鞋还好好的,心疼,就捡回来,收拾干净让二舅穿。二舅条件不错,哪里会穿,她就让当时也在市内做生意的大舅穿。
后来姥姥只要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都捡回来,她不会像一般老人把捡到的东西乱放,她会刷洗得干干净净,再整整齐齐的放好,用的时候能马上找出来,她天然反感脏和乱。
有一次,姥姥看到两张被扔掉的老板台,其中一个略有点毛病,另一个好好的,她想搬回家,自己搬不动,家里又没别人,就找隔避邻居帮忙,顺便给人家一个,结果邻居把好的那个搬回了自己家。
她当时说这件事时我恰巧在,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也忒不地道了,以后不能再和这种人交往。但姥姥她只笑着轻飘飘说了一句:“那谁不挑好的拿呢。”
那就是她的态度!她了解人性里的小小自私,并且宽容以待。然而我敢肯定,事情若反过来,她定会把好的留给对方,还要心存感激。事后,她仍然和那邻居相处得很好,周围老人很快都认识她,喜欢和她说话。
那年南方发大洪水,我们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河水泛滥,水面上到处漂着木头,姥姥不自觉地张手叫:“哎呀!哎呀!”实际上,她是替那些灾民心疼,可那时因为她老爱往家捡东西,大伙的一致反应就是:那你也不能去捡去呀!
姥姥为人谦和,热情,和叔、伯兄弟、妯娌等亲戚,一个院里住了多年,都不曾红过脸儿。她连高声说话的时候都少,我却看到她有一次生气,而且是和我。
姥姥闲着时爱打麻将,但仅限于在家里玩。那天,和她同辈的几个亲戚来看她,没有事,就打麻将,玩的是一毛钱的,她那天手气不好,输了。
正好快到中午了,我去做饭,煮的好像是芋头,还是什么,记不清了,我没做过,扔锅里,开锅就以为熟了,叫他们吃饭,他们就散了局。
等姥姥过来,用筷子一碰,还是硬的,没熟,就和我火了,气冲冲的说:“这也没熟哇!”我有点懵了:“这不像平时的她啊,不可能为这点事会和我生气啊!”
因为没做好,我有点惭愧。姥姥反应很快,立马就发觉不对劲,脸色马上就缓和下来,张罗做菜吃饭。后来我很快想明白了,她是因为打麻将输了,想再多点时间赢回来,结果让我给搅了。
那件事,一点没有影响我对她的喜爱,我只是在心里直想笑:原来这么大年纪的姥姥也会和小孩子似的,为一毛钱的输赢生气!以后每次看到她,想到她,我都会想起那件事,都会在心里笑,这小老太太真是太可爱了!
姥姥永远谦和,只有一次我看到了她的不谦虚,当时好像大家在聊着家长里短,我看到她一脸骄傲的说:“哼!我这几个孩子,没一个在外面胡来,吃喝嫖赌的。”显然,她是下意识把这列为了人生最大的目标,并且对自己一生的成就甚为满意。
一般老人爱唠叨,姥姥从来没这毛病,她没时间唠叨,她总是在干活,她似乎总有事情做。我去她自己的家(她和大舅住一起)时,她会把攒着的以前的各式各样的绣花鞋拿出来给我看,看完了,她又珍重地包好,收拾起来,估计现在还在呢。
紧闭双眼,我细细体会这温暖只有几次我俩在一起时,她絮絮和我讲起她和姥爷以前的事情,原来在城北住,那时正是乱世,家里养了马,夜里听到马嘶叫,原来是胡子来抢马。后来他们就搬到城东,姥爷就喜欢赶大车,周围兄弟都讨厌农活,跑到市内找生计,只有他赶了一辈子的大车。
“男人鞍前马后,女人产前产后”,这是农村对人最危险情况的描述,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从姥姥嘴里。
我爸妈结婚晚,我还没懂事,爷爷、奶奶就都去世了,姥姥、姥爷也接触的少,后来他们都去了外省的舅舅家,再没见过,我妈也不是性情柔和的人,所以从来没有长辈那样温婉地和我在一起讲述过去。
我想在孙儿辈中,姥姥也只和我这么长长地回忆过去吧,她待谁都温和,但不会和谁都说那么多话,她不是话多的人。她喜欢我家孩爸,孩爸当初上学时曾经独自和她在一起几年,或者对我,她只是爱屋及乌,但我感念至深。
还有个亲戚家的孩子,和我婆婆一辈的,也曾受她照应,在我结婚后,我还听说那人特意回去看她。
昨天看简友淡泊依然在文章《 求证,源于不自信 》里引用陈果的话:成熟的人,都活成一束光。我忽然想到姥姥,她不是活成一束光,她是天然身上有光的人。
这是一种智慧,然而最最智慧的是,姥姥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身具智慧,她自己有多好,她从来就没想过,也根本不知道,或者也不在意,她只是依从自己的心做事。我想我若和她谈智慧,她一定会懵。
我常常觉得她就和我的亲姥姥一样,在她那,从没感觉到一般外孙媳妇的距离感。我知道这是因为她没在心里设定距离,就像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你自己没有紧张,却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那肯定是对方紧张了。
我不自觉地喜欢她,就像不自觉地不喜欢她大闺女,我婆婆,我有时很奇怪,妈妈和女儿的性情怎么能如此走向相反的两极。她回老家后,我回去时会不自觉地想到给她买件衣服,玫瑰红颜色的衣服,一定会让她的脸上更有光彩。
姥姥八十多岁时,仍旧健康快乐,每天闲不住,干点这,干点那的。现在她九十出头了,有点糊涂了,记不住孙辈的名字了,她被善待。我常想,她晚年的福气都是因为老天看到她为人的好,才赐给她的,企盼她能一直健康快乐。
我的心里一直住着这个身上有光的人,我的姥姥,我要向她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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