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唠叨,“好烦呀,我最近不想码字了,找不到对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对故事里的他。”
我来了,你还在等我吗他玩笑般的问:“你什么时候也写写我呗?”
我笑言,“你没有给我代入的灵感。”
他突然感慨,“毕竟我们没有过去。”
我心中一片酸涩,不得不回复他,“也没有未来。”
“那就只要现在。”
我沉默。
那是个秋天,整个教室闹成一团麻,活像个乱哄哄的麻雀窝,叽叽喳喳得不像话,我颇有闲情逸致地一边冲着速溶咖啡一边听同桌八卦,时不时地应她几声。眼看着杯子里的咖啡都不怎么冒气儿了,我才慢悠悠的端起来享用,正当我感到无比惬意时,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只剩下我“啧啧”的感叹声,那叫一个尴尬呀!
我瞅着引发这祸事的罪魁祸首,眼睛直了!
“同学们,下午好!我是你们的生物实习老师——张小文。”
说罢,就看见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丝毫不怕丑的写下他的大名,讲真,他的粉笔字非一般的丑。但造物主是公平的,让他成了“字如其人”这个词的反例,倒是担得起“温润如玉”四字。
班里早就被一群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荼毒已久,眼看着空降个风华正茂的小哥哥,别提有多来劲儿了,班里的姑娘们一个个如狼似虎都瞪大了眼睛对着新老师进行360度无死角扫描,我只觉得十分好笑。我看着同桌那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再看看讲台上脸颊疑似有泛红迹象的老师,一双温润的眸子里闪烁着狭促,我笑得更欢了,真是有趣。
接下来的日子,他就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实习生涯。
“同学,同学……”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抬起头眼色迷离看向刚刚搅我好眠的刽子手。
“上课要打起精神啊,不要睡觉。”
窗外的阳光暖暖的洒下来助长了我慵懒的气息,我看着他眼中的一片澄明,开口说:“老师,我就算睡觉生物成绩也在86到89之间,又没有拉后腿,再说了我又不学理科。”
“同学,你这样想是不对的,你……”
他手里还捏一本教科书,站在我旁边劝诫我的样子像个要不到糖就固执着不肯离开的孩子。
我百年难得一遇的立马端正态度,“老师,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会睡觉了。”
事后我言出必行,再也没在生物课上迷迷糊糊的打瞌睡,相反还很认真。我认真的看着他在三尺讲台上舌灿莲花,我认真的看着他在三尺讲台前来回逡巡,我认真的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面部表情,觉得十分有趣。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炽热偶尔也会被他抓包,当我们眼神交汇的刹那,我仍然坚定不移的看着他,起初他的双眼布满了懵懂后来就拿出了为人师表的气势,居然企图恐吓我:你不许看我!
哼,就算你恐吓我,我也要继续看。
那时候的我率真不羁,在沉默的岁月里执着于他眼眸里的纯真无辜,少女心萌动,一种不该有的情愫悄然滋长,我知道的总有一天它会拔节生长然后喷薄而出,我终要怀揣着一腔孤勇去寻那生的阿门。
期中考试一过,他实习的归期也蹉跎了一半。
有生物早课的时候,我就巴巴地把提前准备好的红豆味的豆浆加上可爱的酱肉包放在讲台上。平时的生物课,我会抓紧课间十分钟泡上一杯雾洞茶,如同祭祀神明般虔诚将它放在讲台上。不论是晚自习还是中午午休我对生物这门课都充满了极大的热情,时不时地找一些难题向他悉心求教。
在生物课本上学到“细胞”这个名词时,我仔细研究了它好久,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不论我的细胞如何分裂,每一个细胞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剪影。
我的内心澄澈如明镜,我以这种俗套的方式去献殷勤,带着无法言喻的笨拙,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把我的那点小心思摆出来,不是为了妄图得到什么,我只是想竭尽全力,不负勇往。
那些桥段庸俗并未惊艳任何时光,确实实在在的在我心上开凿了一条运河,让我心心念念都想通往他的方向。
我知道学校里关于”高一女生恋上实习老师”这个谣言甚嚣尘上,有人欣羡,有人鄙夷。
我知道他被年级主任,被校长找去谈话了,无非是些道貌岸然的教育,而我也不例外。
在高中这所镇妖塔里,在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我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呢!在学校领导大谈特谈校规校纪之时,我扬起一张天真烂漫的小脸,“我没有早恋,也没有师生恋,我只是格外喜欢张小文老师,因为他人很温柔,教课教得很棒,我只是想讨好老师,希望老师也能喜欢我。”
外间风声鹤唳,我也停止了那些小把戏。时光寂静,能和他实地相处的日子已所剩无几,青春期总张扬着一份蠢蠢欲动的不甘。
“小文老师,我喜欢你,是想跟你谈恋爱的那种。”
我拿出藏在身后的十六朵纸折的玫瑰,缓缓的走到他的身前,脸羞得通红。
他面色闪过一丝错愕,忽而开口笑道:“玩真心话大冒险啊?玩个游戏还上道具!”
听了这话,我面上浮动的羞涩不知所踪,一脸郑重的说:“小文老师,我是认真的。”
偌大的教学楼里只有我们所在的这间教室亮着灯,仿佛是这个黑暗世界里唯一的温暖之处。良久,他对我说:“首先你是我的学生,其次我们不合适,最后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学习。”
我只是有点失望,有点难过,毕竟在此之前我已经考虑过会是怎样的结果了,好在不算太坏,至少没有恶言相向。
我向前一步,趁其不备,一把拉过他的手,把玫瑰花塞到他的手里。
“小文老师,你能等我吗?等我毕业。”
“抱歉,不能。”
许是我眉目间的颓败让他改变了主意,哪怕当时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我也为此雀跃不已。
小文老师转动着手中的玫瑰花,目光柔和,他说:“我在厦门等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离去,而我还蒙圈的站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这句话的意思。
我又惊又喜的奔回宿舍,从一楼到五楼我来回跑了三次才把心中无法对他人言语的激动给消化掉。
三天后,小文老师离开学校去了厦门。
时间一晃就被吃掉了一大半,而身为主人的人类却有很多人还在挥洒虚度,茫然不知。
高三开学已经半月,随着学习强度越来越大,我也越来越焦躁,甚至产生了厌学情绪,我逃课了。
我躲在网吧里跟他聊天:“小文老师,怎么办?现在已经高考倒计时了,可是我越考越失败,现在我连文综都做不完…”
他回复,“你别着急,静下心来分析分析看看是什么原因。”
我努力回想当时做题的心态,慢慢的给他回复,“就是心里很慌,我害怕做不完。还有啊,我的字也越来越丑,老师给分很低。”
“首先不要慌,你要给自己信心。考试的时候记住老师教你们的做题诀窍,平时练习要计时,千万不可偷懒。还有一点,每天必须练五篇正楷字。”
聊着聊着我就恢复了正常状态,赶紧收拾东西回学校。
正夏,E城的雨季到来,倾盆大雨连续下了两日,两日后在晴日与碧空的陪伴下,我毕业了。
暑假,我没有高考解放后的疯狂,也没有陷入低迷的狂潮,一切都很平静,依然按部就班的生活。确切的说是除了混迹工作室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思考这段话。
“毕竟我们没有过去。”
“也没有未来。”
“那就只要现在。”
我沉默,或许这只是一场错觉的暧昧。
填志愿的时候,我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只是把早已确定好的目标与计划明明白白的摆出来,然后我悄无声息的填报了厦门的大学。
九月开学季,我一个人拖着一个行李箱去了那座可以闻到海风的城市。
我安顿好了一切给小文老师打电话,“喂,小文老师,你在哪呢?”
他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我在医院做了个阑尾炎手术。”
我在学校外面的餐馆打包了一份乌鸡汤,拎着它就急匆匆的去了医院。我刚进住院部大厅,就看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生从食堂那个方向出来,觉得很像他,我拿出手机给他发微信。
“小文老师,你在哪呢?”
“我刚从食堂吃饭出来。”
我刚把消息发过去,我就看见那个病号服男生拿起手机满脸傻笑的回复。
心里大概是一种花开的声音,正在砰砰砰的炸裂,觉得满心欢喜。
我放缓脚步,保持一定距离跟在他身后。到了电梯门口,我又微信他。
“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电梯门口。”
“人多吗?”
“多,电梯门口都堵了。”
“我给你带了鸡汤,你喝点鸡汤了再等吧。”
“啊?!”
我两三步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灿烂,对着他喊,“张小文!”
他闻声回头,一脸呆滞。
我扬了扬手中的鸡汤,故作轻快的问,“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他不确定的试探,“姜璐?”
我打量着眼前一身病号服的他,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我眼中带泪却笑着回答:“嗯,姜璐。小文老师,我来了,你还在等我吗?”
他已经24岁了,那一刻,却哭得像个孩子,“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电梯门口的人都好奇的盯着我们看,我只好拉着他的手到医院长廊里坐下,直视着他的眼睛,“今天我才知道那不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稳住了情绪疑惑的问:“什么善意的谎言?”
“那年我跟你表白的时候,你说你在厦门等我。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当时的你只是怕影响我学习才说的这句话。可是你知道吗?哪怕我知道那是个谎言,我还是来了,总归你没有女朋友,我得来试试才甘心。”
他抚慰般摸了摸我的头,“姜璐,当年我从未说过我不喜欢你。”
我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况,忍不住笑出声来。
“姜璐,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我看着他温暖的眉眼,轻声说,“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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