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G城北城区派出所所长叶明健的公车，停在北城区白云大道一个十字路口拐弯处。
上午11点30分。他刚刚开完G城公安分局的工作总结安排会议，准备回所。车走到这儿，看到自己所的110警车出警，停下来，看看情况。
从他站着的地方看，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有个老人，正一脸痛苦地坐在地上，旁边有个翻倒着的三轮车，上面的各种时疏滚落一地。老人用手抚着膝盖，看样子像站不起来，应该伤得不轻。
事发地段是G市有名的景观大道，道路两旁各种郁郁葱葱的树木，在四月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丽。
这是个事故多发地，虽然警示标志大牌以一种“广而告之”模样高高竖起，依然每隔一到二个月就会有交通事故发生，让人防不胜防。
所的值班民警小姚看见了他，快步走来。原来是一个开着奥迪A3的小伙子在接电话的一瞬间，撞上了迎面而来：一个骑着三轮车卖菜的老人，幸亏老人骑着三轮车，才未造成更严重的事故。
“叶所长，笔录已经记录处理。120急救车正在来的路上，伤者会尽快送去医院就诊。保险公司的人已经勘察并现场拍照。”
“辛苦了！一定要认真负责公正处理！”
“是！”
叶明健临上车时，看到那个肇事司机，还站在不远处打电话。他看起来应该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有些故作的老练，但叶明健从他打电话的姿态，一眼看出，他是在搬救兵。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打给自己的爸妈之类亲近的人。
他坐到车中时，男孩已经站在民警小姚面前，说话的过程中不时地用手比划着。
看男孩有点结巴的样子，擦肩而过时，他看了一眼。有些似曾相识的眉眼，叶明健的心一时也有些莫名。
时令已经是四月中旬，尽管气温如过山车一样，今天天气还不错，不算热辣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路上一晃而过的行人，衣着看起来真是五花八门。春、秋、夏三季的衣着，都被不同的人们穿在身。
“二四八月乱穿衣。”他想起了因病去世的老婆生前在这个季节最喜欢念叨的一句话。一转眼，她离开这个世界，巳经三年了。
叶明健有点伤感地望向窗前，一个年青的女孩，穿着一袭紫色长裙，在车前右方袅袅婷婷走着，微微抬着下巴。那个背影真的像极了一个人！
“对，余小涵。”自己二十多年前的初恋，一个嫁到“山高水长”远方的姑娘。
有一瞬，他几乎忍不住想拉开车门冲下去，喊一声“余小涵”！职业生涯磨练出的理智冷静，他不可能会有此动作，再“风起云涌”，看起来也是种职业性的严肃，警察这个职业让他看大多时候看起来带着“例行公事”一样的执行力表情。
而余小涵根本不可能这么年青，除非有时光穿越机。
自己今天怎么啦？看了一下现场，发现肇事者有点眼熟也罢，竟然还看到和初恋长得相像的背影？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把头往坐椅上靠去。
02
下午三点五十分，叶明健处理完今天手头的工作，点燃了一根烟，站在窗前。
G城北城区派出所的办公楼，是前G城公安分局的旧办公楼，一共八层，叶明健在六楼办公，从他的窗口望去，G城那条美丽的云湖一年四季的风景，尽收眼底。
在春末的阳光下，一池湖水波光粼粼。河的旁边是政府投入巨资兴建的的云湖体育馆和云湖体育公园，从那边吹来的缕缕青风，让他的心情片刻“如沐春风”般的惬意。近几年他的休闲时光，一般在那消磨。一是安静，二是空气清新。跑步，打球……各种运动任人挑选，重要的是比市内其他运动场所更让人自在，不是一种人挤人的“活动”。
繁重的工作，让他喜欢并享受那些难得的安静。
响起了几下轻轻地叩门声。
“请进！”
门被民警小姚轻轻地推开。
“叶所长，有人找你。”
“你好！老同学，我是余小涵！”小姚身后闪出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人，微笑着伸出右手。
“你好！你好！”叶明健的寒喧明显带着场面应酬一样的客套和例行公事，可以说他根本还没有把眼前的这个女人和自己记忆中的某个人联系到一起。
“我是余小涵呀，不记得我了吗？”女人涂着淡雅口红的嘴唇又轻缓地吐了一句。
“哦，哦，记得，当然记得！”叶明健有一点尴尬。“想当年你是我们很多高中同学的梦中情人！”他打着哈哈。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叶明健打量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余小涵，这么多年来她应该过得还不错，变得圆润了一些，不过仔细看还是原来的眉眼，却多了一种成熟的风韵。虽然对多年前，余小涵不辞而别，一直心有不甘。想起正热播电影中的一句台词“缘分这件事，彼此不负就够了……”他倒一下坦然起来。
“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还好吧？”
“不说那些，今天我们只叙旧，叙旧！”余小涵一种老友相逢欣喜万分的模样，看起来真诚又热烈。
“我是从聂倩那打听到你的办公地点，事先没联系，冒昩找上门来，不会让你不方便吧？”
“哪里，没有，没有！”叶明健随意了一些。“怎么没听聂倩提起你回家乡的事，两个星期前我们还在一起聚了下？”
“六天前，我刚从云南那边回来。”余小涵莞尔一笑。
“原来，是这样。”叶明健松了一口气。体制内呆久了，有时也会有些不便明说的想法，觉得接近自己的人，都会有想法和图谋。像他，虽然不是什么身居要职，有时候也为对自己有“奇怪”要求的人和事伤神。作为一个合格的警察，办案应该严格执行的准则，头上的警徽让他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
03
余小涵优雅的看了一下左腕的手表。“方便的话，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
“下次吧！我请你，也给我一个机会尽尽地主之谊！一会儿你把手机号，告诉我，晚点我把地址发给你。”叶明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尽管她不再年青，他看着她的眼睛依然有光芒。好像真的应了一句话：“男人一生最难忘记的是初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站起身来的余小涵，显得仿佛是不经意地看着叶明健。忽然，两个人都相视一笑，多了点久别重逢的欢喜。
重新坐在办公桌前的叶明健，觉得空气中似乎还留有余小涵身上的香水味道。对这个二十多年前和自己不告而别，远嫁他乡的女人，他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感情。也许从前有过怨有过恨，但是重新面对时，原来自己仍会心动。
也许真的如在G城公安分局分管交通的哥们王林所讲，自己是单身太久了，身边没有女人。他自嘲地想。
叶明健对二十多年后，第一次单独和余小涵在哪吃饭颇费了一番心思。思来想去，他还是定在了白云大道云湖体育公园旁边一个私房菜餐厅。
餐厅旁边就是美丽的云湖。
那个餐厅比较小众，更重要的是有情调和气氛，更绝的是场合有一些私密性。还有它的地理位置，可让人进退自如。
男人和女人在曼妙的景致中，总会找到共同的话题，不显山不露水，适当加浓、化解和稀释一些情绪或者感情。
几天后，当叶明健来到两人相约的，位于云湖体育公园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餐厅，余小涵正在翻看菜单。他注意到，余小涵精心修饰了一番：脸上的妆容虽然看起来浑然天成，化妆的水准却是不经意中藏着精心，让她看起来有种超越年龄的美丽。
一时，叶明健有种错觉，好像眼前坐着的是那个二十多年前的余小涵。
两个人点了一瓶红酒，这几年因为工作的原因，叶明健很少喝酒，今天的红酒也算是破例。
“时间过得真快呵！转眼我们的孩子就到了，当年我离开家乡的年龄。”喝完第二杯红酒，余小涵幽幽的来了一句。
不能不说，酒有时也是好东西，借着酒精，一些伤感也带着柔和的色彩。
叶明健举起杯，他的孩子在外地一个城市上大四，目前自己是孤单一人。时间流逝了，一定是会改变一些东西，然后又有新的东西来替代。他默默地夹起一著菜放入口中……
“你怎么不问，当年我为什么不等你警校毕业，就远嫁？现在，我为什么又回到家乡，和你坐在一起？”余小涵问。
“我还保存你高中时写给我的情书。”说着她从提包里掏出几封信。
叶明健的心跳了一下，他想起二十多年前那段美好的时光，那个痴情又纯情的少年……
04
叶明健看到餐桌上的那盘云湖豆皮，食物本有的黄色，一块一块整齐排列在一起，显得端庄又神气，仿佛它真的有着久远的来历。
“余小涵，你第一次做的豆皮，真好吃！”
“叶明健，你看，这云湖上飞着的两只小鸟，我给它们取了名字！”
“小鸟健飞！”
原来，记忆中的一切美好，仍然熠熠生辉。
他不由地站起身，走过去用双臂轻轻抱着余小涵，坐着的余小涵温顺的把头靠在了叶明健胸前。
晚饭后，他们沿着云湖体育馆旁的云湖，悠悠地散步。一湖两岸的风景带是G城有名的景致，两个人静静的看着两岸的万家灯火，倒映在湖水中相映成趣。有一瞬，他们都没有做声。
远处有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一阵熟悉的经典旋律飘过来。
叶明健的心头拂过，一些往事。不动声色的告别和远行，那里面原来有“青春”。
“我离婚了，这次和儿子一起回来，孩子判给了他爸爸，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了。”
“嗯。”
“你的情况，聂倩告诉过我……”
“哦。”
天上出现了一轮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身体靠在了一起，眼前一湖清水波光粼粼。
虽然仍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但是叶明健内心已经认定。就她了，余小涵！
那几天晩上，叶明健辗转难眠，有些庆幸自己三年多的“空白期”，又觉得这一切顺的太凑巧。多年的职业生涯让他有时有点“板”，与他同批从警校毕业的，只有他多年来一直盯在所长的位置。
就如同锻练他不喜欢扎堆一样，他也不喜欢迎合一些规则委屈自己，保一方平安，遵循原则办事，历来是他工作中最重要的部分。
“晚安，好梦。想你的涵。”一天晚上，手机上出现的一条短信，适当催眠了他的梦。
第二天，上班途中特地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在云湖体育公园散了一会步。公园的一处石榴树，正开的一树火红，他的心也如同五月的石榴一样，一下子变得春意盎然。
迈着轻快的步伐，他走在去办公室的楼梯，走在他前面的副所长王长江回过头来和他打招呼。
“叶所长，一会儿我到你办公室和你汇报一下工作。”
05
“叶所长，前些时间的那个交通事故受害者，他的子女以交通肇事罪起诉了。”
“情况，小姚已经汇报过了，一切都按照法律规定的程序来执行处理！”
叶明健，让人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眉。
“有一天，你去分局开会，有个叫余小涵的女同志来找过你，我接待的。”王长江有点惜字如金。
“她说，她是上次那个肇事司机的妈妈，而且她还告诉我，她和你是很好的朋友……
“叶所长，不知道该不该说，听她的口气，你俩好像……”
叶明健挥了一下手，王长江没有再吱声……
那天偶遇的交通事故，从小姚的汇报中，他知道肇事司机驾考科目四刚考完，没有拿到驾照，属于无证驾驶，而且网上查询科四未过，认定他全责赔偿责任。因为被撞伤老人腿部有处骨折即使恢复也会影响以后的生活，老人的子女以交通肇事者罪起诉了……
他仍然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静静地看着远处云湖体育公园的那一片景致。
他想起第一看见那个肇事司机，自己的似曾相识。
几天前，他带余小涵去那打过一次高尔夫。
远远地望去，有几只灰白色的小鸟在云湖上空，一会儿高飞，一会儿低旋……
突然，有一只鸟儿振翅飞起，远远只见一个移动着的小点。他耳中似乎听到了鸟鸣，循着鸟儿飞翔的方向，声音越来越小，慢慢一点点消散。
设想过无数相遇的场景……
人群中谁也不像她，她和谁都不像。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相遇，眼️中有重逢的喜悦，口中有问侯的深情：“嗨，余小涵，好久不见！”
然后一种欣喜如霞似云……
这终究还是种美好的愿望吧？现实却是……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现在，叶明健的脑海只想起了这句诗。
“后来的我们”，只剩“我”和“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