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曦怡
01
骆花儿五岁的时候，幼儿园老师跟她的父母说，这孩子有点音乐天赋，好好培养一下吧。
花儿那天欢天喜地的跟着父母回家，满以为当天晚上父母会跟她说说学琴的事情，因为在幼儿园里面，她最喜欢就是音乐课了，因为音乐课上可以弹琴，虽然真正摸到琴键的机会不多，只有十台电子琴，一共有37名孩子一起上课，怎么排也要等到第三或者第四个才轮到去弹琴，而且电子琴而已，琴音绝对不如钢琴好听，可是她也满足了，毕竟比起音乐课上近一半的课程是乐理知识，还有唱歌跳舞之类的，两周才轮到一次的音乐弹奏课简直是梦中的一样。
花儿从小就很喜欢钢琴，可能是因为家里经常播钢琴音乐的缘故，但是，其实父母播钢琴音乐不是因为他们懂音乐，只是因为他们看到网上说音乐有利于开发儿童智商。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懂。
过了好几个晚上，花儿确定自己这辈子应该也不可能有机会学钢琴的时候，父母却在晚饭后跟她谈起这个事情。
“花儿，你知道老师说你音乐不错的事情吧？”
“嗯，我很喜欢啊，妈妈，是不是给我买个钢琴啊？我会很认真练习的。”花儿满脸期待地看着妈妈。
“嗯，妈妈知道你喜欢音乐，但是呢，我们家没有条件买钢琴，这样吧，妈妈知道你喜欢音乐，给你报了跳舞班，你看，跳舞也属于音乐一部分呢，妈妈排了一个下午的队才报上舞蹈班的，你要好好学，知道吗？”妈妈带着热情的期待跟花儿说道，似乎完成了宝贝女儿学音乐的心愿似的。
“可是，妈妈……”
“别可是了，明天妈妈带你去买漂亮的跳舞裙，你一定喜欢的。”
花儿没有说的是，跳舞和弹琴，能是一回事么？我不喜欢跳舞啊。
妈妈认为，女孩子就该选跳舞。
02
跳舞的练习终于在10岁的时候，因为身体发育，功课太多没法参加练习，天赋有限，个人意愿不高等原因，最终被老师劝退了。花儿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紧张的小升初考试，入读高中的考试，一直到高考。
填志愿，可算是人生里面第一次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刻，其实，志愿的选择早在高一的时候就开始了，各个阶段考试，文理分科，直到最后的高考填写志愿表。花儿的成绩不好不坏，中等偏上，她也明白努力读书的重要性，不过呢，也没有太高远的目标迫使她熬夜发奋，也就差不多的水平吧。
分数出来的那一刻，花儿觉得无喜无悲，只是感觉，终于完结了，对父母有个交代了。
填报志愿的时候，父母研究了整晚，查学校，查去年录取分数，学校专业，学校位置等等。
等下笔填写表格的时候，花儿问，“你们都不问我意见么？你知道我想读什么吗？”
“还有什么好问的？父母难道会害你不成？我一辈子就在银行里工作，银行既稳定工资也还行，一个女孩子家的进了银行有安定的生活，接着就是找老公啊。难得妈现在还认识一些老领导，你四年毕业这些关系还派的上用场，再过几年啊，老家伙们都退休了，想帮你也没办法啦。”
终究，高考志愿表上填写的是会计，一整片的会计，金融，再不济也来个工商管理做为后盾，学校选择本地的大学，周末可以搭公交回家的那种距离。
花儿想，这个大学也不过是高中的延续罢了，没有理想中拼去一线城市的生活挑战，也没有最喜欢的中文系或者外语系。花儿从小就喜欢看书写文章，各种写着玩的故事随着年龄增长也在电脑里面堆积起来，虽然从没发表，但是每年一个文件夹，写着的都是当年一点一滴的生活，花儿觉得，有了这些，才是她完整的生命。
然而，志愿表只有一份，并且已经填好了，会计，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适应，数学也还好，会应付过来的，起码是个糊口的工具。妈妈总说，女孩子有个能找到工作的稳定生活就够了，写东西那是什么，能赚钱么？
03
四年毕业了，妈妈在毕业典礼上不怎么关心在台上领取毕业学位的花儿，却只关心花儿是否有稳定交往的男朋友。
听到答案是没有的时候，不禁大失所望，“怎么搞的？不是男女合校么？四年下来居然也没认识一个？算了算了，还是得妈妈出马，等你去到单位好好物色，妈也会帮你物色的。还有，后天的面试好好表现。虽然妈妈跟银行的行长打了招呼，但是呢，毕竟也隔了一重关系咯，能不能进也得看你自己好好表现。”
“没事的，可以的。”
面试并没有太难，对口专业，成绩不错，各种需要的考证都考到手了，有实习经验，有关系介绍，进到银行似乎顺理成章，同学们都羡慕花儿一毕业就顺利进入国企大银行，还羡慕花儿有个会规划的妈妈，妈妈早在大学时候就督促花儿把银行类别该考的证全部考到手。
花儿笑一笑说，“没什么好羡慕的。”
“你少装！已经是上岸的人啊。”
花儿没再说其他，真心的，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羡慕，她也不觉得银行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回家写小说。但是写小说养不活自己，妈妈也肯定不同意，于是只好闭嘴不言。
04
工作两年了，还是最基层的的员工，柜面工作干了两年，升迁不上去，那是当然的，花儿不会销售，不会拉客户，不会奉迎，仅有的优点是细心，于是成为了熟练的柜面工作人员，天天对着电脑十个小时，回家累成狗，约会也不想去。约会？是的，在妈妈的银行朋友介绍下，终于还是认识了另一名银行人员，跑贷款的，人开朗，能说会道。觉得花儿长得好看，又温柔，爱看书不喜欢出去浪，觉得是个结婚对象，就交往了。
“花儿出来吧，今晚我带你去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你肯定喜欢的。”
“我很累，过几天好么？”
“不行，现在出来，不就是在柜面工作嘛，能有多累，我也坐过柜面，我天天见客户难道不比你累么？你是不想见我么？”
“不是……”
“那就出来，我还没吃饭呢，你出来陪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花儿拖着疲累的身体，去到约定的餐厅，看男友兴致勃勃的点菜，向她介绍这家店多么的好，而花儿只吃了几口菜，静静的听他说。
等男友吃完后，突然男友说，“你最近去买几件漂亮的衣服吧，我们下个月结婚吧。结婚后我好更专心工作，冲刺年终排名，明年申请竞选行长呢。”
花儿悚然一惊，结婚？？这个词从未真正出现在花儿的脑海里。
“干嘛这么震惊？这不是顺理成章么，你不讨厌我，我不讨厌你，我有好工作稳定的收入，婚后你喜欢待在家做全职太太也可以，我听你妈妈说你喜欢写点文章，没关系，写写也好，起码不会乱出去野。不过要把家里打理好，写东西不能赚钱。”
花儿还是一脸惊愕地想，约会拍拖是要结婚的，她对这个男人了解么？似乎是了解的，妈妈的朋友都把基本情况告诉她了。讨厌么，似乎不；喜欢么，似乎不。
“这就结婚了？”花儿略带颤抖地问，怎么跟书里写的不一样，没有轰烈的爱情，甚至细水长流的温暖体贴似乎也没有。回想起跟这个男人一起的细节，简直……就像没有回忆一样，那样的单调，吃饭看电影，拉手接吻。然而直到此刻，想到结婚，想到生小孩，一辈子跟这个人在一起？简直是恐慌，一种前所未有的，把自己真正脱离父母温暖港湾独自面对惊涛骇浪的恐慌，自己能跟这个人一辈子吗？
“我……我要回去想想。”
“还要想？我这么好，你简直捡到宝了。”
“是么？谢谢你。”
05
整整一个月，除了上班，睡觉，骆花儿平生第一次高速转动自己的大脑，依然想不明白究竟该怎么办。
“花儿啊，怎么被求婚这种大好事也不跟妈妈说啊？”
“妈，没有，我还没答应。”
“嘿，你还需要想什么？妈妈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那个媒人啊，就是介绍你们认识的那个，今天问我，怎么准备结婚了大喜事都不通知媒人。”妈妈笑的好灿烂，拍着花儿的手，似乎母女俩很久没有这么亲近了。
“不，我还没决定，请妈妈不要随意答应对方。”
“你这傻孩子，还在想什么？”
把妈妈推出房间外面，花儿坐在书桌前发呆，望着书架里一本本陪着自己走过一路的书，打开电脑看着从小学一直积累到现在的每篇小文章。她心里渐渐明白，不，这不是我想走的路！
晚饭也没有吃，就看着这些东西想了一晚，小时候学琴，报高考志愿，进入会计专业，进入银行，认识现在的男友，似乎每一个重要的人生抉择都是在妈妈的帮助下完成的。然而，这些是自己的决定么？不，那不如说只是按照妈妈的规划走过的路，那不是自己的本意，而现在，还要继续么？
推开房门，花儿对妈妈说，“我不要结婚，我不喜欢他，只是你希望我有个男友，我也不讨厌他才交往的。但是结婚是两回事。”
“呃，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跟人家媒婆交代啊？”
“妈，从小都是你帮我拿主意，但是，我一点不觉得开心，至少，我没有感觉到生活的真义，现在，从这个决定开始，我要自己拿主意，不管以后幸福还是不喜欢，我自己承担。”
拿起手机，拨通男友电话，“喂，结婚我不同意，我们分手，你去找适合结婚的人吧，我不适合你，或者说你不适合我。这是我的任性，我希望你原谅我，并且，祝你幸福。”挂断电话，删除掉男友的微信，电话号码，从此天各一方。
“妈，其实我不喜欢跳舞，我喜欢弹琴；其实我不喜欢会计，我喜欢中文，喜欢写作；还有，我不喜欢当银行员，我刚才已经给经常投稿的编辑发了邮件说我能不能去应聘编辑了，她说可以去试试。妈，我明天回去就辞职了，一个月后，我会去广州，追求我的写作梦。即使不能当作家，我也会从编辑，出版业开始接触这个行业。别担心我。”
“你……你这孩子……是怎么了?”
“没事，我长大了。人生以后的决定我自己做主，当然，妈我会听你意见，但是，可以让我任性一次吗？我真的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充满干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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