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萧墙
晋昭公三年（529BC），蔡公弃疾的旧属蔓成然趁楚灵王经略吴国逾年未归的机会，邀合薳居、许围、蔡洧及越国大夫常寿，带领亲族及越国兵马率先发难，攻取了固城和息舟。
而在蔡国，观从以公子弃疾（蔡公）的名义将流亡晋、郑两国的公子黑肱（子皙）和公子比（子干）召到蔡国。等他们心情忐忑地抵达蔡国郊外时，前来迎接的观从道出了“真相”，原来召他们回来的不是自己的弟弟，而是眼前的这个人。
二公子大为惶恐，可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郑国和晋国的大夫们刚刚把他们送了出来，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的举动，总不至于就此再返回流亡地，让人看笑话吧？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观从也不管他们如何犹豫，强行与他们结了盟，并带着两位公子突袭蔡国。
此时的蔡公弃疾正准备用餐，冷不丁地就看到两列步兵闯入宫内，自己的两个哥哥在观从的指引下进入了宫殿，弃疾的脑子开始迅速地运转，经过几秒钟的冲突碰撞之后，毅然决定扔下筷子赶紧逃跑。
观从惑众
观从兴致勃勃地进到大殿，却不见蔡公的影子，只有一双筷子还在地上打转。观从当机立断，把筷子捡起来，让风尘仆仆的子干先把饭吃了，然后在蔡公的宫殿里伪造了结盟的现场，旋即将二公子送出城外。
观从突袭蔡国的过程太过迅猛，过了大半晌，蔡国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于是都纷纷拿起武器跑到街上瞅瞅是怎么回事。这时，只见观从不紧不慢地从宫中走了出来，向着众人说道：“蔡公召集二公子，准备把他们送到楚国，如今已经结盟了。蔡公已经集结军队，随时准备前往支援。”
众人对观从的这番狡辩嗤之以鼻，明明是你带着军队打进来的，偏要谎称是蔡公的意思，那你倒是说现在蔡公人在何处？当然了群情激愤的群众也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很快观从就被五花大绑起来，然后数不清的拳头和鞋底纷纷朝着他的身上袭击过来。观从一边挣扎一边喊道：“贼人已经离开，蔡公的军队也已经集结，你们这个时候杀我还有用吗？”
正当观从忍受着众人的殴打的时候，他的主子——公孙归生之子——朝吴出现了。朝吴急忙制止了众人的不理智行为，然后登高一呼：“如果你们愿意为楚王而死，那就不要听从蔡公的指令，只管等着最终的结果就好了。但若要是还想着能够过安定的生活，那就跟从蔡公，成就他的大业，依靠他来完成我们复国的梦想，你们愿意吗？”
朝吴的一席话顿时激起了这些蔡国贵族的亡国之恨，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悲痛顿时被释放了出来，他们看着眼前的朝吴，想起过去原本并不美好如今却无限怀念的旧时光，想起了这几年蔡人在楚灵王治下每日担心受怕的凄惨日子，于是纷纷都振臂呼号：“愿意！愿意！”
聚众伐郢
深受亡国之苦的蔡人们在朝吴的带领下，迅速地集结了他们全部的武装，准备追随蔡公起事。不远的陈国和许国，乃至于不羹和叶地那些被楚国压迫的人们，也都在他们的串联中爆发了惊人的斗志。他们纷纷拿出最为精锐的装备，为了他们复国的梦想，团结在了一起。在公子比、公子黑肱的带领下，与原来反叛的蔓成然等人在邓地举行了胜利的会师。
联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抵郢都城外，城内的楚人根本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变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楚灵王的太子禄和公子罢敌，被混进城的须务牟与史卑所暗杀，城内的军队丝毫未予抵抗就缴械了。当日，灵王的三弟公子比自立为王，以老四黑肱为令尹，老五弃疾为司马，组成了新的领导班子。
郢都的变乱成功后，观从即刻赶往楚灵王所在的乾溪，向军中散布郢都已被攻破的消息。楚灵王得知消息后迅速回军平叛，然而此时的军中将士早就失去了斗志，为了保全家人性命，他们只能放弃抵抗。因此当大军行至訾梁时，随军的将士早就逃散一空了。
眼见大势已去，早已得知自己的儿子被杀，却一直隐忍着悲痛的楚灵王，突然眼前一黑从车上摔了下来，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悠悠地问道：“别人爱他的儿子，也像我一样吗？”楚灵王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因此不管旁人怎么规劝，他都不愿意再起兵报复，而是沿着汉水漫无目的地过起了流浪的生活。
子干继任楚王后，观从大概是又想起了当璧的故事，便劝子干杀掉弃疾，万不可重蹈灵王的覆辙。子干看重与弟弟的情谊，不忍心杀弃疾，观从急的都快跳起来了：“你对别人不忍心，可不见得别人对你会不忍心，我是真不忍心看到你去送死。”说罢他就扬长而去。
观从走后，弃疾果然就开始不安分了。这场蔓延全国的叛乱本来就是弃疾的手笔，发起叛乱的蔓成然和观从，要么是他的旧属，要么就是他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野心家，而叛乱本身也是倚仗着蔡公的名号。他之所以假装被动的参与这场叛乱，不过是想利用自己的两个哥哥挑头，这样就算是失败了也能给自己留条后路。如今反叛成功，怎么可能让别人摘取胜利的果实呢？
弃疾之谋
于是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人们经常会听到有人在街市上惊叫：“大王回来了！”每次听到哥哥回来的消息，子干都紧张的要死，急忙派人查看，但每每都落空，有过这么几次折腾后，子干也有些疲惫不堪，便不再相信这些事了。
当气氛酝酿到一定程度，弃疾再次派人到处喧嚣鼓噪说：大王到了！
这次呼叫的人众多，而且其中还掺杂着很多真假难辨的消息，蔓成然跑到宫里，告诉子干和子皙说：“大王到了，都城里的人杀了您的弟弟司马弃疾，就要杀进城里来了，您还是赶紧拿主意吧。”
两个兄弟被吓得六神无主，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又有人跑进来，大喊说：“他们已经进宫了。”子干和子皙更是惶恐，想不到自己的哥哥竟然这么得民心，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回来。他们料想，如果哥哥真的杀了回来，自己断然不是哥哥的对手，绝望之中，两人都引颈自刎。就这样，两个在外流亡多年的难兄难友，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胜利的果实，就这样被一个子虚乌有的消息给杀死了。
子干和子皙死后，弃疾假装恍惚地从家里溜出来，一看局势成了这个样子，那得赶紧平乱啊！于是弃疾跳上战车当仁不让地做了一回英雄，几个时辰之后，他将一名囚犯杀死并穿上国王的衣服，扔进了汉水里。人们发现了汉水里的尸体，急忙报告弃疾，弃疾为安定人心，只得收尸安葬。
大乱平定后，弃疾看了看自己造出来的烂摊子，叹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那我就勉强继位吧，于是乎，一位新的国君楚平王就登场了。他将自己的三哥子干葬在訾地，称之为訾敖。那个向子干通报假消息的蔓成然（子旗）被任命为令尹。
楚灵王之死
再说楚灵王，在楚灵王骄纵的一生中，在国内外树立了不少的敌人，然而在他落难的时候，却还是有一个人还愿意对他出手相助，这个人名叫申亥。原来在灵王担任令尹的时候，楚灵王用楚王的旌旗去打猎，申亥的父亲芋尹无宇很是看不惯，就砍断了旗子的飘带说：“一国两君，谁能忍受得了？”灵王并未责备他。
后来到灵王掌权时，章华台建成，无宇家里有人逃进了章华宫。无宇追捕犯人追到章华宫，被王宫看守抓了起来。无宇在楚灵王面前辩解，并诉说了收纳逃人的弊端，楚灵王深以为然，便释放了无宇，并允许他抓捕逃人。
正是因为这两件事，让无宇的儿子申亥很是动容，于是便决计四处寻找灵王的下落。经过半个多月的艰难跋涉，终于在棘门找到了狼狈不堪的楚灵王。楚灵王看到依旧有人忠于自己，不禁失声痛哭，便跟随申亥到了他的封地。然而亡国丧亲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后来还是在申亥的家中悬梁自尽，草草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晋国史话》第三辑 / 逸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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