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洛城,一如既往的闷热。下了飞机的苏言,刚坐上机场回家的的士,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敲打着车窗,扰乱了平静的思绪。
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几分之后,天空又再次放晴。雨后的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又有一丝桂花的幽香,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十年前炙热的九月,苏言和周木初次相见。
刚升上高一的第二天早上,班主任林老师带着一个男孩儿走进教室。白T桖、牛仔裤、白球鞋,女生喜欢的男生的标准搭配;瘦瘦高高的,带一副黑框眼镜,斯文的好学生模样。
他叫周木,外校转来的资优生。周木的座位和苏言相隔很远,以至于最初的两个月里,他们两个几乎没有讲过话。
那时候的洛城一中实行按成绩排名挑座位,大家对这样的制度颇为喜欢。
第一次期中考试,苏言仍是第一名,于是第一个进去选座位,苏言选择了第三排正中间的位置。周木是第二名,苏言在心里不断地猜测周木会选择哪个位置,直到看到一个身影径直朝自己这边走来,在她的左边停下坐了下来。
苏言突然有点紧张,心跳加速。以苏言平日里的性格,此刻会先跟周木打招呼,以示友好。苏言突然不敢抬头看周木,于是随手抽了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那时的苏言还不知道,一刹那的心跳是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悸动,更确切的解释是喜欢,只是发现自己喜欢周木却是过了很久。
苏言和周木就这样成了同桌,起初的一周里两人很少讲话,爽朗的苏言在安静的周木面前竟也变得沉默寡言了。
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很久。
那时候很多学科都有需要背诵的任务,老师们为了提高效率,就让同桌相互检验对方的背诵成效。
苏言从小记忆力就比其他人要好,每次背书都比周木快上许多。以前周木都是最快的,如今碰上了苏言,有一丝的不服气,却也还是有一点点佩服的。后来周木每每在暗地里使劲,却发现自己如果快了,苏言就会更快,索性还是按自己的步调来。
一天午后休息的时候,周木装作不经意间向苏言打趣:“苏言,能告诉我你背书为什么那么快吗,竟比我还快那么多,简直不是一般人类,在下实属佩服!”
苏言没想到周木原来也会开玩笑,逗趣儿,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姑娘我本就不是一般人呐,哈哈,这是秘密,我不告诉你。”说完做了一张坏笑的鬼脸自顾自离开了。
这次换周木惊讶状了,苏言讲的话他几乎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只有她那张笑靥如花的、鬼马精灵的脸。
而后苏言离开自己生活的许多年里,周木总会想起那个阳光恣意的午后,苏言的笑成了记忆里最明媚的一抹光亮。
小插曲之后,两个人一下变得熟络起来。每天时不时的交流下学习心得,有时候也会因为一道题目意见不同而争论的面红耳赤。
期末考试的时候,苏言又是第一,周木以两分之差位居第二,两人同时也是年级的第一和第二,比年级第三名足足高出二十多分。
拿到成绩单的时候,俩人又免不了互相挤兑了一番。
寒假在家的时候,苏言在英语课本里发现了周木写给自己的纸条:苏言,恭喜你,又是第一,下次我一定超过你,结尾是一张笑脸。
苏言悄悄把纸条收了起来,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仿佛平静的湖水被石子击中,心头有层层涟漪荡漾开来。
苏言突然明白了那一次为什么自己会紧张的心跳加速,原来那样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喜欢周木。
开学之后,苏言和周木照样讨论学习,偶尔吵吵架,打闹一番。
于苏言来说,这样的关系是最好的。喜欢一个人固然美好,如果打破了他们之间固有的平衡,她会更难受。
那时的他们忙于学业,所以苏言选择不说。苏言想确认自己会不会一直喜欢的是他,如果很久之后她还喜欢他的话,她一定主动告诉他。
苏言当时就是这样想的,后来过了很多年,记忆里欣赏的那个男孩儿始终都是周木,可是却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
出租车缓缓地向前行驶,一排排桂花树映入眼帘。前面转弯处就是洛城一中,学校到家里也只有几分钟的路程,苏言索性让师傅把自己在校门口放下来。
值班的门卫貌似换了人,不过得知苏言以前是这里的学生很快就放行了,还好心的告诉苏言今天是学校的开学典礼,据说会有前几年的学生代表讲话。
苏言想自己来的还真巧,怪不得刚才听到像是话筒传来的声音,原来是开学典礼。时隔多年,曾经大家极为不喜欢的项目,如今却是有点想念。
苏言拉着行李箱不好意思有太大动静,随便找了一个班级站在后面。
下面有请我们的优秀校友代表周木上台演讲,大家欢迎。苏言看不清台上正在讲话的领导,只听到人群里此起彼伏的掌声、尖叫声,大家都在呼喊周木的名字。
周木,苏言想念了很久的人,没想到此刻就站在当年自己站过无数次的地方。
隔着有点远的距离,苏言第一次明目张胆地注视着周木。好像比上学的时候又高了许多,仍是白T桖、牛仔裤、白球鞋。明明是最简单的装扮,周木永远都会给人青春、帅气的感觉。
十年前初见周木的画面和此时讲台上的周木相重叠,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此刻的苏言又一次心跳加速,过了这么多年,更加可以确定自己还是喜欢他,喜欢的无可救药。
周木的演讲结束之后,苏言就匆忙离开了现场,她还没有做好面对周木的准备,更加没有想好如果等下见到周木,自己要说些什么。
到家时,爸妈早已做好了一大桌子饭菜在等着自己,苏言放下行李给父母一个大大的拥抱。出国留学的三年时间里自己没有回过家,对家人的思念早已泛滥决堤。
距离到设计院报道还有一周的时间,北京那边的住处早已有朋友帮忙找好,于是苏言趁中间的空隙带父母出去旅游了一趟,顺便调整心情。
刚上班的前几天工作还算轻松,苏言做起来完全得心应手,同事之间相处地也相当愉快,之前怕跟同事相处不好的担心完全多余。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组长林跃通知大家晚上一起去海底捞吃饭,相当于是苏言的欢迎会。
同事都是年龄差不多的人,有几个特别会调动气氛。中间一众人等做起了游戏,苏言在这方面完全是弱势群体,被罚了很多杯酒。苏言本是豪爽之人,输的酒都一应喝下。
中途出来上洗手间时已有微醉的感觉,走路有些不稳,快到门口时险些摔倒,幸好旁边有人眼疾手快扶住了苏言。
“周木,发生什么事情了?”同伴欧阳兰见周木半天没有回去,一路找了过来。
“没事,这位姑娘可能喝多了,我帮忙扶她一把。”边讲边指了指身旁的苏言。
这边苏言听到周木的名字瞬间清醒了,立马站好,结果又不小心撞到了周木。“对不起,谢谢你!”苏言的心中顿时五味陈杂,祈祷周木没有认出自己,现在自己这样子出现,不是自己想要的完美时机。
“苏言,是你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周木还是认出来了,言语中充满了惊喜。
苏言见这下躲不过去,瞬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还周木一个恣意的笑:“好久不见,老同学。我刚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见大家,没想到在这儿看到你,很开心。”
旁边的欧阳兰眼看周木无法脱身,里面还有重要的客户等着,不得已跟周木使眼色。
“今天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改天我请你吃饭。”说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苏言。
苏言看到旁边站着的欧阳兰,以为是周木的女朋友,点头表示理解。
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苏言的性格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十年前她很喜欢周木也可以做到完全不露声色,现在看到她误以为的周木的女朋友站在自己面前,依然可以做到波澜不惊。
周木那天确实是有事,并不是有意要急着离开。第二天坐在办公室的时候突然又想起来,苏言该不会误会自己吧,估计还把欧阳兰当成他的女朋友了。
周木拿起手机准备给苏言打电话,瞬间想起只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她了,一阵懊恼,当时走的匆忙,忘记要她的了。
苏言刚回国,估计很多同学都还没有联系,周木也不好想其他同学打探她的信息,只能等苏言主动联系他。
奈何一周过去了,苏言愣是没有联系周木,周木突然有种挫败的感觉,甚至有点受伤。
高二开始,周木和苏言就再也没有分到一个班过。偶尔在校园里碰到,只是点头匆匆走过。那份简单的小美好仿佛随着越来越繁重的学业,以及时间的推移,渐渐冲淡。
大学他们去了一南一北两个完全不同的城市,后面渐渐失去了联系。后来周木听说苏言大学毕业之后去了国外,偶尔从同学那里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他也会默默地替她感到开心。
曾经他们同桌的那一年,美好而又快乐,他一直把那份美好藏在心里,留在记忆中,维持着最初的样子。
这次再见到苏言,周木的第一反应是开心、欣喜,内心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澜。
大学四年的时间周木没有谈一场恋爱,与其说专注于学业,不如说是没有碰到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孩儿。
见到苏言之后周木突然明白了,这些年脑海里始终有苏言的影子,自己无形中拿那些女孩儿跟苏言做了对比。所以就算有系花、校花站在自己面前,他也依旧可以不为所动。
顷刻之间,积累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周木有些烦躁,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本不想接,奈何对方手机的主人太坚持不懈,周木只好接了起来。
“周木,这个周末我们几个同学聚一聚吧,顺便庆祝苏言同学游学归来。”陈辰显得万分激动,没说两句就挂了电话,说是还要通知其他人。
笑容渐渐浮现在周木的脸上,解释的事情就放在聚会上说好了。十年前未曾表露的喜欢,希望现在为时不晚。
转眼到了周末,周木换上前两天就买好的一套新行头,先去理发店剪了头发,然后到附近的花店精挑细选了一束鲜花带上礼物直奔酒店去了。
周木到的时候苏言、陈辰和童悦已经到了,三个女孩儿有说有笑,多年没见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周木倚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三个人方才注意到周木。陈辰本就调皮,看到周木手里拿着的礼物和鲜花故意打趣到:“某人很是用心嘛,又是礼物又是鲜花的,你是苏言什么人啊?”
周木偷偷打量苏言的神色变化,恰巧捕捉到了苏言微红的脸和嘴角露出的一丝甜笑,瞬间感觉很是满足。再和陈辰斗嘴显得底气十足:“我送我的花,干卿何事!”怼完陈辰赶紧把花和礼物塞给苏言,好像生怕她不收似的。
“让你费心了,谢啦!”苏言表示很开心。
那天的聚会大家大家玩得好不尽兴,多年之后又再次聊到了属于他们的青春年华,曾经叫苦不迭、哀怨连连的高中生活再次回味却尽是美好。
中间玩游戏的时候陈辰突然看向周木和苏言:“高一的时候你俩当时是不是互相喜欢,这么多年你们中间有在一起过吗?”
听完这一消息之后,几个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两个主人公,唏嘘不已,没想到他们两个中间还有这样的故事。
其他人都开始起哄:“周木,给我们讲讲呗!”
周木却不应他们的话,反问起陈辰来:“陈辰,你怎么知道的,眼睛这么毒?”
“你俩那时候可谓是最亲密的同桌,一起背书、一起做习题、一起板书、一起参加竞赛、一起得奖......你俩也经常吵架、打闹,看似正常无比的同学关系,实则早已是郎有情妾有意。你们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对彼此爱慕、欣赏,其实连吵架的时候都是甜蜜的吧?所谓当局者谜,当时我作为离你们最近的好朋友早已发现了个中端倪,只是未曾点破。那时候我们学业繁重,总想着你俩或许上了大学就会在一起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苏言没有找对象,周木你也没有,你们明明还喜欢彼此,怎么就不能在一起呢?”趁着酒劲儿,陈辰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中间苏言拉了几次都拦不住。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说完这句话,周木径直走向苏言。待苏言反应过来,已被周木紧紧拉着手走出了酒店。
“周木,你拉我出来做什么?”苏言有些摸不着头脑,想挣开手上的束缚,无奈周木怎么都不松手。
周木深沉地看着苏言:“苏言,我们十年前就认识了,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那时候每天看到你就很开心,你和我吵架,表面上我很生气,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那样快乐,后来我意识到那是喜欢的信号。你不知不觉之间走进了我的心里,很想和你一直做同桌,没想到我们高二之后再也没有同班过。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喜欢你这件事,上大学之后我曾想过告诉你,可我却突然没了信心。大学里有那么多优秀的男生,我没有把握你会答应,所以就一直藏在心里。后来你又去了国外,我就更没有机会了。渐渐的,对你的喜欢好像没有那么强烈了,我以为我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正常的谈恋爱。直到再次遇见你,我知道我完了,我还是喜欢你。所以之前无论什么样的女孩儿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有感觉。苏言,我欠你一句迟来的喜欢,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说完这些话,周木感到异常无比的轻松。
“周木,我接受你的表白,我给你一次机会来追我。”苏言一脸的真诚。
“好,我一定好好来追你。”说完之后,周木牵着苏言的手开心地往停车手走去,待苏言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周木的车上。
在周木送她回家的路上,苏言一直在想自己怎么那么快就答应了,好歹也应该矜持一下,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眼前是自己十年前就开始喜欢的人,兜兜转转十年的时间,他们竟然还能在一起,实属幸运。
当天晚上苏言失眠了,做了无数的梦,都是有关周木的。早上差点睡过头,匆匆忙忙的出门上班,在楼下看到了闲散地靠在车边,提着早餐一脸笑意的周木。
“你干嘛一大早就跑过来,不多睡会儿?”苏言有些欣喜,又有些心疼。
“先上车再说。”苏言坐好后,周木把早餐递给苏言:“从今天开始,都由我来给你送早餐,顺便送你上班。我亲手做的,尝尝好不好吃?”周木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能给喜欢的人做早餐,送心爱的人上班,是无比的幸福与满足。
“周木同学,没想到你这么贤惠呢,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以前是不是也经常给女孩儿送早餐啊?”苏言故意逗他,心里却早已溢满了甜蜜。
“苏言同学,你是我第一个送早餐的女孩儿,也是唯一一个我想给她做早餐的人,你说你是不是很幸运。”周木看着苏言,眼神里都是宠溺。
“大学的时候,我特别羡慕那些每天早上给女朋友买早餐的男生。即使在寒冷的冬天,心里也会因为那份喜欢而充满着温暖。现在那个我最想送早餐的人终于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要好好弥补曾经留下的遗憾。”
说这些的时候,周木认真的不像话。苏言自是感动无比,仿佛真的置身在活力四射的大学校园里,苏言看到了拿着早餐在宿舍楼下等待自己的周木。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在注视他,他却浑然不自知。
类似于这样的惊喜还有很多很多,周木记得他们在一起之后的所有重要日子,每每都会用心准备。
苏言的骨子里是那种渴望浪漫的女孩儿,而周木带给苏言的浪漫刚刚好,不多不少,苏言很是受用。
自从苏言和周木在一起之后,两个人的工作都越做越好,可以说是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好像十年前的他们,两个人在无形当中,给予对方无穷的力量与前进的动力,彼此都变得更好。
苏言很多时候会怀疑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和周木走散了那么多年后,没想到周木真的会牵起她的手,给予她完整无暇的爱情。
被时光偷走的那几年,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里缺席,此时唯有用浓浓的爱去填满。
阳光恣意的午后,苏言和周木在阳台上看书,探讨人生。
苏言:“周木,我们怎么会错过了这么多年。你曾经说要超过我,可后来你怎么不追了呢?”
周木:“曾经我一直在等你回头看我,等了很多年。那天你终于转身,而我就站在你的身后。”
苏言:“谢谢你周木,让我一直喜欢你!”
周木:“谢谢你苏言,让我还是等到你!”
你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我说,等待是最美丽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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