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上河沟传（36）

上河沟传（36）韩刘英（一）

这是一个叫上河沟的地方，坐落在北纬四十四度左右、中国东北那个幅员辽阔的大平原上。上河沟很小，只有四十几户人家。在行政单位上来讲，是最小行政单位——村，更下一级的单位，叫做屯。东北的地方非常大，人口却不多，所以在很早的时候为了方便农业生产，这种小小的屯就像散落的棋子一般，分布在东北平原这个大棋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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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沟西头住着韩家的老哥俩，屯邻都称呼叫韩大韩二。韩大和韩二是刘文一爸爸一个辈份上的。据他二大爷刘传世说，老韩家跟老刘家一样都是上河沟屯的坐地户，最早最早还叫河沟的时候就跟老刘家一起住在这个屯了。不过老韩家总是没有老刘家繁衍力强，人丁一直不旺，一直是一代单传，好不容易到了韩大韩二这代才有了两个儿子。

到了下一代，韩大还不错，儿女双全，一儿一女。而韩二只有两个闺女，本来也想继续生来着，但那时候的三千块钱罚款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数目，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所以，虽然有再生一个的心，但也没再生的钱。后来，等到计划生育政策放松了，能生了，岁数也大了，就更不能生了。

随着日子的一天天的变好，时代的一点儿一点变迁，最近十来年，男孩的结婚成本像放窜天猴似的直窜上天，并且绝大多数儿子都没有闺女顾家，所以，大家都开始觉得养儿子还真的就不如养闺女好了。头两年，韩大老儿子结婚的时候差点儿给韩大搞了个倾家荡产。所以，现在屯子里的老一辈人都非常羡慕像刘传世和韩二这样只有闺女的人家，都夸刘传世和韩二有福了。自从大闺女结了婚之后，韩二也确实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有闺女的幸福感。

但是这两年，韩二的幸福感却下降了不少。不是因为日子过不好，也不是因为闺女不孝，也不是苞米收成不好。而是因为这两年一直在为他二闺女操心上火。

韩二的两个闺女，一个叫韩刘芳，一个叫韩刘英。韩家这俩姑娘的名字起得还是有一些讲究的。韩二的媳妇儿姓刘，当然不是刘文一家族上的刘，韩二为人很朴实，非常疼爱自己的媳妇儿，所以一定要在给孩子起名字的时候也给媳妇儿留个记号，便把媳妇儿的姓也加上了。起完名字之后，屯子里人都夸韩二有学问，名字起得好听，比那些花钱起的名字都好。

大闺女韩刘芳比二闺女韩刘英大四岁，为人也有老大的样，吃苦耐劳，又不乏姑娘家的机灵劲，虽然因为家里条件和观念的问题，老早就不上学了，但自己凭着机灵劲，跑到了县城里做起了小生意。没两年又在县城里找了一个对象，两口子一起经营小生意，小日子过得是红红火火的，着实上人们羡慕。

到了二闺女这，情况就所有不同了。也许是家里最小的总是被宠着的缘故，从小韩刘英就比较独、要尖。小的时候还好，有她爸她妈和她姐宠着她，一切日子都一样地向前推进着。

韩刘英跟刘文一同岁，上小学的时候在一个班里，都是在村里上的小学。上了初中之后，韩刘英跟刘文一一样，家里为了能有一个更好的教育，以后能有更大一点的出息，韩二也托人把韩刘英转到了县城里的中学去念了，不过没有跟刘文一在一个学校。再往上，一直念到了高中，但高考没有考上任何大学，本来家里同意他可以像刘文一似的再复读一年。但那年正赶上韩刘芳刚结了婚，看着姐姐姐夫的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十九岁的韩刘英也心动了，就没有去复读。韩刘英先是跟姐姐一起干了有一年多生意，然后，觉得自己也能做生意了，就从家里拿了钱，自己做起了小老板。

姐姐韩刘芳的小生意是在一个市场里租的摊位，这样做生意一是摊位费相对比较便宜，二是可以用市场的人流照顾生意。但韩刘英却没看上这种市场，她总觉得在市场里太脏太乱，没有档次，没啥意思，不像一个老板，这要是找一个楼座子，装修得漂亮一点儿，那得多有面子，风风光光的做个生意，那样才是真正做生意的老板。她心里这么想着，便也就这么做了，找了一个楼座子，装修得挺好看，开始做起了她的生意。

她这么干，看着都挺漂亮的，但是，开张之后，问题就来了。租楼座子的费用要比租摊位高出去五六倍，然后，又没有什么固定的客流，每天店里也没有几个顾客，这生意每天的都是入不敷出的。

韩刘英就这么干着有一年，结果把他爸韩二干得有点受不了了。因为，韩刘英的店里一没有钱了，就回家里拿，一没钱了就回家里要，家里本来就不是很富裕，哪受得了这个啊。韩二就建议韩刘英也找个市场的摊位，费用又便宜还有客流，脏点就脏点呗，乱点儿就乱点儿呗，能挣钱就行呗。但韩刘英不同意，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理论，说做生意得养，顾客得养，人气也得养，这一点儿一点儿的养起来了，生意就好了。韩二就犯愁这得养多长时间啊，实际韩刘英也不知道得养多长时间，但咬准了就得这么干，于是就说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就这么干来干去、养来养去的，又干了有一年，还是不挣钱，韩二实在是贴补不起了，说死也不给韩刘英出钱了。爸爸不给钱了，店里那点儿流水都不够交房租水电的，生意自然也就做不成了。

没生意可做，韩刘英开始找了一段工作。但是这个小县城里，就是饭馆和小商店多，所以招工也就招些服务员和导购员之类。但韩刘英又不想干这些工作，想找个公司做职员，但县城里招这种职位的单位少之又少，韩刘英又没有足够的学历和能力。所以一晃，一年就又过去了。二十三岁的年龄，在农村就已经是老姑娘了，之前做生意的时候，韩二托人帮韩刘英介绍对象，韩刘英总是不看，说要先把事业做起来。可是，现在事业没做起来，连个工作都没找到，所以，韩二两口子好说歹说，终于说服韩刘英同意相对象了。

韩刘英长的不错，个子也不矮，不胖也不瘦，所以自身条件不错，有好条件就不怕没有上门的。但是，韩刘英在找对象上有自己的条件，而且在她自己来看都是无法让步的条件。结果，相了一个不中意，又相了一个又不合适。有几个小伙子韩二和韩二媳妇儿都老中意了，但是怎么也说不服韩刘英，问她想找个什么样的，她又不说想找啥样的。

所以韩二两口子总犯愁，要是想找有钱的，有啊，隔壁县老李家说结婚能给三四十万，这在农村已经是很的有钱户了；要是找肯干的，有啊，下河沟老夏家的小子自己就包了二十多垧地；要是找城里的，也有啊，街里他姨给介绍的那个做生意也不错呀。但，人家韩刘英全都相不中。结果，光相对象就相了一年多，能相了十几二十来个，但没有一个能入得了韩刘英法眼。给韩二和媳妇儿急得呀，有一次都跟韩刘英发脾气了，但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