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录及简介|鸢尾花季
上一章|鸢尾花季(五)
回家路上,悠悠乐声响着,红灯亮起,车停。
仰头看天,却见天空上一圈多彩闪现,我很快的拿出手机拍下照片,细细放大观赏。并不是七彩,当然,现代社会,想看见彩虹谈何容易。我发的照片很快就有同学回复:那不是彩虹,是光晕。
我有些失落,小时候记忆里的彩虹,犹如流水一般,逝去了便就再不能回还了?

自姥爷去世,我经历了生离死别,我以为,我长大了,但在看到彩虹的那一刻,小孩子向往美好的心还是会跑出来,会为一道三棱镜都能做出来的彩虹而高兴,即使这只是光晕,还只有三色。
然而虽人人道风雨过后一定有彩虹,但我从未亲自认证过,只知道光晕过后阴云密布。
这阵子宁城一直阴着,也不下雨,就闷在那儿。上午第二节课还没上课,数学席老师就已经准备就绪了。他站在教室前面的讲台上,板着脸,和外边的天一样阴沉沉的,一张一张的发着月考的卷子。
发完了卷子,上课铃将将响起。他踱步站回讲台,敲敲讲桌,待我们安静下来,才开始千篇一律大道理,我们当然还是低头不语或是根本就没听,我听到席老师又止不住叹了口气。
他脾气一贯是极好的,就连发脾气也是很平静的。
我对自己的成绩已经很满意了,因为一直要求就不高,尤其是数学,因为数学学习上我没什么天赋,要求再怎么高,成绩也就这个样罢。
我正欲端详一番席老师的脸色,却被班上千里迢迢跑到窗前去看“帅哥”的女孩们团团包围。
席老师连学生上课在桌洞里藏着看的故事书都没收过。他只会淡淡的看那同学一眼,然后那同学就会一边慌里慌张的把书塞进桌洞,一边四处瞄啊瞄看老师在讲哪一页哪一题,这时,席老师又会若无其事的再去关注别的同学。
他脾气好,所以我还是很喜欢这位和善老师的,只可惜,我数学不是太好。
真的是好不了,我的确一直有在努力,永远总是还差一点,爸爸妈妈总是说,再多那一点点就可以获得成功了,可那一点点是无法超越的,反正就是犹如你在高速公路上驾车,无论你多少马力,一样不可能超越太阳,不,这个比喻不对,重来,就比如说夸父逐日,你走,那太阳,不是,就是那一点点的距离,它也在跑,这就是问题之所在了。所以嘛,学习这件事情,要看天分,与努力无关。而且呢,数学其实并没有多难,我就是不会做题,仅此而已。
直到那些扒着窗户看帅哥的同学们在席老师的专心注视下反应过来再慢慢散去,我才往外探头。
我可不是不好奇,只是被她们堵的喘不过气来。而我也对什么外国蓝眼睛的帅哥没兴趣,噢,不只是外国蓝眼睛帅哥,我从来就没对任何帅哥产生过什么兴趣。这世界上有异性恋、同性恋、甚至还有什么双性恋,我则是清心寡欲,什么都不恋,即使是在这个早恋盛行的年代和氛围里。
那我为什么还要往外头看呢?因为我是负责接待英国交流生的人选之一,我此举只是想在人群里找到我负责接待的两个英国女孩,仅此而已。
上个学期我爸爸妈妈帮我报的名,说对英语学习有帮助,我信以为真。
据说报上去后,学校还特别重视的审核了家庭条件和组成成员才定下人选的。之后还断断续续开了七八次会,开的我头一个顶两个大。最讨厌说教,但我更讨厌废话,就是不用说别人就知道的,你还要说,说一次两次就算了,三次四次我当你记性不好勉强忍受,那你每次开会说三遍七八次会议下来二十一甚至二十四次都有了,这要是一种多么可怕的记忆上的病症啊!哎,真的是,没有最讨厌,只有更讨厌。
话题再拉回来。虽然老师们废话很多,但是总体而言还是很好的,老师们该讲的都讲了,虽然不该讲的也都讲了,但次要的咱们不追究就是。而各处效率也都是很高的,一个月前,我就和我接待的两位英国女孩邮件联系上了,现在来去已经几十封信,也看过了照片。两个女孩一个叫Alice,一个叫Flora。
Alice和Flora 长相是完全两个类型——Alice一头金色卷发、眼下一些细小的浅浅的小雀斑——这应该平常中国人认为外国人最典型的长相了吧,褐色的大眼,高挺的鼻梁,小嘴,还有浅浅的弯眉;Flora则是褐色的卷发,皮肤白净,鼻梁高,浅蓝色、微微下陷的双眼是她白种人最为明显的特征。
她们都穿着她们修学团的统一服装——深紫色的运动服,我并不觉着这衣服比我们的校服好到哪里去,不由得对我们班上那些吹嘘得捧上了天并绞尽脑汁极力模仿的英国校服产生了怀疑。但可以说的是,她们皮肤极白,五官又精致,怎么搭都是好看的,那不好看的衣服也就最多只是不衬人。
四月还是很冷的,但她们只薄薄的一件运动夹克罩着里边一件长袖单衣,下身竟只穿着一层连裤丝袜。我单是看着就觉着冷,毕竟我还裹着厚厚的冬季校服,里边是护到下巴的高领毛衣。
中午的午自习是没法上了的。同学们都围着我和崔亦凝和我俩接待的四位英国交流生说着,有个女孩甚至拉着凳子把我给挤了出去得以跟英国交流生更近距离的聊天,至于是谁我就不说了,能忘掉是她最好,以免往后对她有太多负面评价,这样不好。但她此举着实令我气极,却还得装作一脸兴奋的坐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外,太考验人了。
颜葭澄也没和英国学生们说上几句话,就把椅子拉回去一个人坐着写作业去了。
只一天两夜,我们这一家子人呐,就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尽可能的带女孩们四处都逛了逛。
晚上到家,爸爸妈妈要送的茶叶我是不管的,我只安排两个女孩坐在客厅,然后溜进小屋,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绣的十字绣放进那个比十字绣大了至少有三倍的礼物盒,然后再放入自己写的信。
负责接待的学生群里,几乎每个孩子都在讨论他们送给英国朋友的礼物,我就实话实说,我给她们送了崂山茶叶和十字绣。
一个在高中部念高一、叫王栎的女孩说:“哇,茶叶,有钱人。”
我补救:“没有没有。”
结果负责的老师还是说:“礼物不论好坏都是大家的心意,都是等价的,不要借机炫富。”
你才炫富呢!
我真的是想骂人,但是我说了我不要骂人的,哪怕模仿别人也不要,我是淑女。哎,这一天就生两趟不能发作的气。
我没再回复,很快的翻开作业本,写了几个字,复又停笔。缄默许久,还是止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
怎么到哪儿我都不受待见。
酝酿半天,我写道:“老师,我没有任何炫富的意思,只是大家在讨论礼物而已,我支持礼物等价的观点,不管送什么,都是一份心意而已不是吗?”我最终还是回复了,斟酌许久的成果发出去却如石沉大海,无人问津。
因为群里又爆发了另一个话题,手机不断的震动,我发的那条消息早已被淹没至深处,一时半刻恐怕是怎么都找不到了。刚刚“炫富”一事的“罪魁祸首”王栎说:“老师,我想问一个问题。我发现我爱上了一个英国男孩了,我要怎么办?”
下面许多的惊叹声,我翻了好几页才看到老师的回复:
“好好学英语,将来去英国找他。”
然后又看到王栎的回复:“哇老师你好前卫啊!嗯嗯我一定会努力的!”
原来老师还可以这样激励学生学习。
王栎加了我为好友,两人聊天竟还挺相投,还未相逢便一笑泯恩仇了。
应该是泯恩仇……了吧。我不知道。
王栎多半是兴奋的跟我说那个男孩子的事,激动万分,我竟还兴致勃勃听着,还出谋划策来着。
后来,自然就是花了一天的时间带着俩英国姑娘游山玩水,把宁城几处名胜古迹走马观花了一通,已经经历了生离死别我对于离别早自诩为过来人,可是第二天送走她们,我还是落了泪。最近愈发爱哭,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记得初一时候的我,还有颜葭澄亦是如此,在一个悲情短片毕后全班大部分女孩子都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我们会一脸奇怪的四处看看,又对视望望,大眼瞪大眼眨巴两下子,不知泪点在何处。
两个英国女孩儿就住在书房旁边的榻榻米房间,晚上约莫九点钟,就各自捧着手机钻进小屋,盘腿坐着低头看手机。我闲来无事,就敲了门进去和两个女孩儿说话。
我就这样裹着珊瑚绒的家居服坐在两个穿着吊带背心和只遮住大腿一半的牛仔短裤的女孩旁边。
想想两个女孩原先电子邮件发给我她们在英国冬天时候的照片,黄黄的草地上都结的厚厚一层霜,她们也跟我现在穿的衣服差不多厚。我不禁咂嘴慨叹果然她们身体就是好,现在可是宁城这个双季节城市所谓的初春时节,跟冬天没什么分别,对于怕冷畏寒的我来说,一件高领毛衣是起码的,何况现在还是晚上,而家里因为物业要求榻榻米的房间不能装空调,冬冷夏热,此刻的寒冷更是不言而喻。
当太阳再爬上山岗时,三个女孩已经准备就绪要出发了,中国姑娘要去上补习班,英国姑娘们则是要去往西安。臭老弟郁皓岚还在熟睡着,下巴上还贴着创可贴——昨天爷爷奶奶带他时没注意,摔了一跤,下巴磕在榻榻米进门台阶上。妈妈小心翼翼的撕下,让创口透透气。他突然动了,翻了个身,以大字形的姿势趴着,又睡了,继续打着他的小呼噜。妈妈松了口气,在他背上轻拍两下,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路过倚着门框的我还调皮的眨了下眼睛。
我妈有的时候像我妈,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姐。
屋子里半黑着,朦胧中,郁皓岚含糊不清的呢喃了一声“妈妈”,继而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颜。
哼,坏小子,抢了我的妈妈,你倒是得意的很呐。
我蹑手蹑脚的阖了门,背了书包,踏上了新的学习征途。
作者|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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