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乡人有恙，少有寻医问药者，盖其耗金不菲，民力不足以负。或民智未开，以病为鬼，故多求诸巫术，以驱其邪。吾乡亦有其术，名为默送。
吾父尝受是术，云其幼时伤风，多日不瘥，家无闲资以付下工，故默送之。
其术施之不难，使病者于床卧，以衾覆首，不使外露。倩邻家年长者，使焚香三柱，持之缭绕病者周身，且口吐送词曰:“孤魂兮去此身，野鬼兮离此门。今备酒米兮，伏惟兮尚飨！”
祷之既毕，乃祀香于灶君前。继而取碗一，注以清水，以为祭酒。于碗中撒粟米数十。取酒壶一，覆碗中，焚纸数张燎壶。辄见水中似有出者，作沸状，乃谓之鬼出。
有贫家无壶者，可取箸三。水先浸之，后立碗中，则箸赫然直立，云其鬼持也。事毕则祼水米于沖衢，则鬼已驱，故谓之送。
今日视之，默送之术几于儿戏。以火燎壶，气热而膨，遂出，故有如水沸，无关鬼怪也。水有合力，一箸难立，三箸则易也，吾尝亲试，殊不难。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此聊慰疾者矣， 实无大用。吾父亦云:“无实用，老婆传¹者也。”
此盖贫病者无以为计，乃以之自救焉。今日思之，未尝不心酸欲泪乎！
丙申冬月廿九日于帝都作
笔者注:
1.老婆传:犹言海上方，乃谓其言语虚妄，不可信之也。
封面用图：（清）法若真·《山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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