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来的妈妈

文/饺子

我一度认为我的妈妈是被爸爸拐来的媳妇，听说，我们这里以前是个村庄，由于贫困，年轻女人们都嫁到了外乡，不少适龄男人找不到媳妇儿，就只能拿出千把块钱积蓄买一个媳妇儿。这些女人，往往都是各地被拐卖的妇女。

妈妈五官精巧，皮肤白皙，这是很少见的，邻居大婶们，几乎都是黑皮糙脸，剪个运动头，平日里做完了家务就在门口嗑瓜子晒太阳，张家长李家短，八卦的唾沫横风。

而妈妈喜欢养绿植，现在风靡朋友圈的多肉，我家里早就几十盆了，各个长的肉嘟嘟，水嫩嫩，小时候我总想咬一口，想必吃进嘴里一定甘甜爽口。

妈妈给做饭相当讲究，即使家里经济状况不是很好，一盘普通的番茄炒蛋上总会撒上一把鲜翠的葱花，颜色缤纷，让人看了有食欲极了。

放假在家的日子里，妈妈把屋子收拾干净后，会泡一壶茶，最普通的茶叶，但盛入兰色的陶瓷杯中格外高雅，爸爸会说：“穷讲究，破杯子集市上两元钱淘的，还当个宝！”

妈妈不紧不慢的啜一口，也不去搭理爸爸难听的话，仿佛她从来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阳光下，妈妈黑发入藻，用一枚镶嵌着红石头的簪子挽着，跟仙女似的。我曾经想拿簪子耍乐，被妈妈夺回，她轻抚我的脸说怕会扎到我，我想这个簪子是有故事的，藏着妈妈的过往也说不定。

上大学后，我对于感情也渐渐了解，爸爸是个糙汉子，不解风情，妈妈是朵幽兰花，优雅知性。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于是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揣测。

为了拨开真相，我开始了漫漫探查之路，对象包括身边亲戚，周围邻居，还有与妈妈关系稍稍要好些的阿姨。整这么大动静，敏感细腻的妈妈怎么不知晓？终于，在一个小雨的夜晚，妈妈走进我房间，她说我也成年了，可以给我说说故事了。

在妈妈平柔的声音里，还原了故事的真相。妈妈来出生在城市，却是苦命孩子，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妈妈跟着她的外婆一起生活。

十八岁那年，情窦初开，跟厂子里的男青年日久生情，男青年有志向，说要带着她去别的城市开拓事业，开创未来。妈妈带着家里的所有积蓄跟着男青年闯天涯。

谁知，积蓄全部败光，男青年也没闯出半点名堂，自大与暴戾的性格也逐步暴露，妈妈绝望之际，要求分手，却被禁锢起来，受尽百般拷打。

终于，老大开眼，得到一个机会，妈妈逃离魔掌，一路向北逃去。男青年哪能放过，紧追不舍，就在我们村口，妈妈体力不支，被他抓到，各自辱骂踢打，爸爸正巧撞上，他憨直的性格哪能看见男人打女人的场面，于是三下五除二收拾了男青年，男青年满嘴血，竟然还叫嚣着要告爸爸伤人，最后，爸爸陪了800元了事。

妈妈被带回家养伤，当时村里人中的稻子自己是舍不得吃的，都拿出去卖，可是妈妈每顿都吃白米饭。有感动，但没有感情，妈妈纠结如何报恩，只能拼命打扫卫生，做饭洗衣。有一天爸爸拽住妈妈，认真的说：“大妹子，我不会趁人之危，你要想离开，我随时送你回家。当时那情形，换谁都会出手，你别有心里负担，回头以后想起我，回来看看就行。”

妈妈说那一刻，爸爸整个人都泛着光，爱情就是从对方在你眼中闪亮开始的。妈妈没有走，更加卖力的做活儿，她生日那天，爸爸去镇上买了一只簪子，挺贵的，不俗气，回来插在妈妈的头上，就成了定情信物。

之后就有了我，虽然爸爸跟妈妈性格迥异，但妈妈这么多年都把家打理的干净舒适，让疲累一天的爸爸回到家里，心情大好。家里好的东西，爸爸总是默不作声的，以不经意的方式留给妈妈，一辈子说不出情话的人，只会用行动表达。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恶，明明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却自以为聪明的各种怀疑。爱情的模样有很多，个中滋味，却只有当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