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亭·系列故事】卷九·逾骨情

【春秋亭·系列故事】卷九·逾骨情

·【卷九】沈廷＆陆长君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夜风袭来，身周的草丛飞起无数只萤火虫，月色迷人之中，他饮了一大口手中的相君酒。

“只是一句玩笑话，你这丫头却真的去做月了。”

醉眼朦胧，他抬起头，看着头顶霜白的玉蟾，嗤嗤地笑出声。

“从前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听话呢……”

一壶饮尽，他将手中的的酒葫芦信手扔在了草丛中，仰头而卧，枕着雪白的大袖睡去了。

梦中，似有一人红裾翻飞，负剑而立，仰着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软声唤他。

“廷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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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那姑娘，沈廷还是个仗剑天下信步天涯的游子。

思过崖的风很急，直吹得眼前佳人裙裾飞扬，红衣肆动。

“被我杀，或者帮我杀人。”

那少女一双桃花眼微挑着，手中一把流水软剑寒光逼人，一句话带着不加掩饰的威胁，倨傲不已。

真是有趣。

沈廷饶有兴致地瞧着那一双翦水瞳子，只觉得那里面倒映出的决然与沧桑犹带着丝丝的稚嫩。

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

沈廷负手而立，掩在宽袍大袖之中的霆璃剑已经看不惯眼前人对自家主人的颐指气使，沉吟着想脱鞘而出，可沈廷只是观察着眼前的人，迟迟未拔剑。

“你既要杀人，何不自己去？”

“我不许我自己动手。”

少女迟疑了一下，低声地说道，眼神微黯了黯。

“那本公子先杀了你好了。”

陡然长风一怒，霆璃剑似白龙出海怒喝一声，直向少女面门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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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浪迹天涯的琴师，实为要价最高的天下第一刺客沈廷最终也没能杀得了陆长君，交过手之后，他才知道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功夫并不弱。

重要的是她很是不怕死。

云海茫茫，二人并肩而坐，沈廷侧头看了看身边雪容冰冷的少女，目光逡巡了半晌后落在了她淌着血的右肩。

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药膏，递给伊人。

玉露琼脂膏，那可是天下第一刺客公子廷的独家秘药。

可那人只是淡淡一瞟那瓶递在眼跟前的药膏，动也不动。

早该知道不该客气。

一张俊脸冷了冷，右手并拢的二指迅捷而出，电光火石又干净利落地点住了少女上半身的穴道。

似乎是没想到眼前人居然又起动作，少女不堪防备，硬是被他点的动都动不了。

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他扳过自己的身子，将药膏一点一点涂在自己淌血的伤口上。

风催云动，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陆长君攥紧了拳头，看着认真为自己上药的沈廷，终于还是没去催开自己身上的穴道。

那年思过崖上，沈廷成了这世间第一个让长君持剑却不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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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廷最后也没帮陆长君去杀人，即便是二人已经熟稔到以兄妹相称。

少女嘟着嘴巴，没好气地瞪着身旁一手撑头悠悠然将自己酿的一整壶梨花酿喝得一滴都不剩的某人，来了脾气。

只听唰的一声寒光乍泄。

少女冷冷地看着眼前人，一把软剑已经逼在了他的喉间，“光吃饭不干活我可是要砍人的。”

听了那话，沈廷拿起身旁的七弦琴，抬手欲奏。

“不是这个活！”

谁要他弹琴了？？

沈廷笑眯眯地看着持剑的少女，并未说话。

“你！！”

陆长君气急，手下剑却也不忍再向他逼近半寸。

“自己想杀掉情敌独霸情郎碍于良心上过不去，竟让我来做你的剑。你这丫头就为了这么点事追了我几千里，脑袋不灵光是病，得治。”

少女并未答话，盯着沈廷看了许久，收剑入怀。

“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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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离别意非轻，老去相逢亦怆情。”

“自怜湖海三年隔，又作尘沙万里行。”

在沈廷得知那丫头真的独自前去药王谷后，竟有些后悔那日没有拦住她。

得了未署名的书信赶来，沈廷提着剑赶了数千里路才在这处依山而成的洞穴

中见到了那个人。

公子一路承云踏月一身风尘，连呼吸都急了几分，直看到洞穴之中的少女已经安然躺在石床上，身上的伤口也已有人上过药后，一颗飘忽不定的心才安下来了几分。

静静坐在她身旁，看着那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却再也调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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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伤痕皆化成了眼中的一抹苍然，陆长君痊愈之后，像是换了一个人。

二人抱膝并排坐在草丛中，沈廷看着身边的少女，月华如水映的她的脸愈发苍白了几分。

“在我眼里你从来都只是个小丫头。”

看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慵懒开口。

“你总是一身沧桑的模样，可是这样的沧桑在我看来还带着几分幼稚，像是要刻意为之。”

他兀自说着，语气随意又笃定，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长君。”见她不说话，他平生第一次认真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抬起手指着二人头顶的月亮，柔着声，“既然还是个小丫头，就要像个小丫头。”

“要开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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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兄沈廷亲鉴：

此去经年，妹身如飘蓬，天涯无归，漫目世间，几番辗转，终得一容身处，却心念吾亲，至夜不能寐，若兄妹再聚，方不负此生。

无量的合欢开了，你来，君儿酿酒给你喝。

——长君

“廷哥哥。”

眼前佳人负剑而立，眉眼带笑，面若艳桃。

作为妹妹，陆长君一向很乖很听话，可也有时也很不乖不听话。

比如那一句要开心，她就错应了太多太远。

白骨还乡之时，天上下起了濛濛的细雨，无量岛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沈廷站在远处，看着细雨入帘之中，一干家人接过那随着小舟荡回家乡的红锦盒。

万里云帆何时到？送孤魂，目断青山阻。谁为 ，唱金缕。

世上万般愁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沈廷负着手转身而回，不再去看家人手中那四四方方的红锦盒。

这一次，你又没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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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中还有梦,身外已无心,揽镜唯知老,岁月知何深。

沈廷学会了酿酒，尤其最擅相君酒。

思君不见，相思成愁。

一样的方法，一样的佐料，可是这壶手中酒却再也饮不出昔日的味道。

一壶饮尽，他将手中的的酒葫芦信手扔在了草丛中，仰头而卧，枕着雪白的大袖睡去了。

在梦中，有一佳人红裾翻飞，负剑而立，明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