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林荙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女生,还没来得及品尝爱情的滋味,没领到第三个月的工资,怀揣着985院校的毕业证书,就这么死了。她也许会和小莫展开一段恋情也未可知。两个年轻人正从陌生到熟悉,似乎有点朦胧的好感。从长沙来到公司工作的小莫虽然尚存学生时代的邋遢,但已经知道打扮自己,就在前几天他还买了一套男士护肤品,将自己包裹得如同一个乡村的花花公子。小莫还特地让父亲从老家寄来一种怪味的牛肉,分送给大家。给林荙的礼物里,他多加了一本《小时代》,这或许就是一种含蓄的表达吧。
林荙倒伏在西洋湖的桥墩下,身上盖着百来吨的梁板,和她一同坠落桥下是一个鲁莽的庄稼汉。这个庄稼汉在桥头突然发狂,撕破身上的衣服猛地喊叫着奔跑起来,吓得林荙不明所以,跟着一起跑。桥塌了……很多天以后,林荙和庄稼汉的名字出现在体育场布告栏里。
维持秩序实在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牟泥拖着潮湿的皮鞋和变了形的T恤衫,穿行在广场上,不断有饥民询问——面包什么时候到?昨天的包子太难吃了;水呢,不能没有水呀,孩子哭个不停;军大衣有没有,我的腿不能受凉;这些问题牟泥都无言以对。
靠着粗大的罗马柱,几个戴红袖章的男女强打精神聊天。几块碎砖头围成一个区域,算是管理区。牟泥靠近一个和善的带着无框眼镜的年轻人坐下,年轻人礼貌地伸出手握了握,自称小林(小凌?小宁?)。他的手绵软无力。牟泥的视线越过人群,看着不远处的湖水,湖边的柳树已被砍伐一空,露出一排白花花的树墩。升高的湖水动荡不安,往日活泼的野鸭见不着了,几只倾覆的游乐船扣在湖面,露出浅灰色的底部。湖面五彩的小旗和游人不见踪影,欢声笑语被压缩在密闭的无形的罐子里,巨大扁平又柔软,在湖面悄无声息地盘旋,从水面暗绿色的斑驳倒影依稀可以辨出。那个包裹声音的的罐子慢慢隐入湖水的波纹里,留下一声长长的喟叹。
“有人传说昨天一架飞机栽了?”小林小声地问道。
“哦?也许吧。也不奇怪。”
“怎么不奇怪,昨晚的包子好像腐烂的肉做的,我吃进去都吐了,你看我脸色。”小林将脸伸向牟泥,似乎等着牟泥那小棒子撬开他的喉咙。
蜡黄的脸和孩子的哭泣,汽车轮胎干瘪下去;
腐肉在胃里涌动、消化,被排出体外;
树枝被折断,露出雪白的牙齿;树枝是个好东西,可以做拐杖,也可以做为武器;狼的嚎叫;松林里,松林里,我整夜颤抖;
留言区的骂战;表格还没填满;拼命填写;精疲力尽……
尖尖的牙齿;微笑;慢慢喝;九宫格的图片……
“医生来了”、“医疗队来了”,人群里传来欢快地叫声。几个老人像看到失散的亲人一般围上去,拉扯着白大褂们到自己的露营地,希望尽快解救自己的子孙。小林看着这乱哄哄的景象鼻子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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