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在草丛中蹒跚前行，好不容易到了树林的岔口，可以看见一条土路向前延伸，深入一片苍翠之中。一路悄无声息，仅有脚底的嚓嚓声，若有若无的香气弥漫空中。两旁的灌木林一眼望不到边，灌木上长满密密层层的小叶片，边缘镶着红边。一只黑鸟立在一棵稍高的灌木上，脸上有一道白色的花纹，正歪着头盯着牟泥看。“嗨嗨嗨”牟泥和黑鸟打招呼，鸟儿也不害怕，侧转身继续看着牟泥。牟泥作势要抓它，它背过身在枝丫上跳跃着走远。再往前走，路边出现一个小小的池塘，飘着枯枝败叶，水面平静，一块卵圆形的青石卧在塘边。牟泥站上青石，洗了一把脸。见塘水很清澈，就拨开漂浮的树叶喝了两口水。这才发现很多卵圆形的青石铺成台阶一直通到池子底部，而池子是个规整的正方形。想必这个池子是人工挖出来的，那么附近一定有人家。
牟泥整了整蓝印花的裹脚布，顿了顿脚，继续向前走。忽然听到一串儿童的嬉戏声，一个七八岁的胖男孩子笔直地跑过来，手里抓着一张灰色的卡片，迎风哗哗作响。孩子没有看牟泥，径直从身旁跑过去。跟着跑来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男孩，戴着柳枝编成的小帽嘴里喊着：“我赢了，不许耍赖。”前面的胖男孩咯咯笑着回道：“没有赢没有赢。”又有几个男孩女孩跟了过来齐声喊道：“还玩不玩了？不玩，我们自己玩喽。”这群孩子看到牟泥，都怔住了。离牟泥最远的小女孩个子最小，也不知道是跑不动了，还是因为满面灰尘羞于见人，远远地站着，用小手揪着衣角。孩子们相互低声耳语着折回头去，牟泥想叫住他们，可孩子们已经不见了。再回头看跑过身旁两个小孩，也消失在树木的掩盖中。牟泥加快脚步，噔噔走了几分钟看见一块黄土场地，方圆足有两三百米，中间用砍下来的杂树、灌木枝筑成篱笆墙，围出一个小村寨。沿着篱笆墙，三面排列着几十间独立的草屋，呈U字型。墙体由夯土筑成，掺了草筋予以加固，并用石头垒砌了墙基。横排的几间稍微高大一点，墙体高处特意覆上一圈茅草，可以防止雨水的冲刷。每面土墙上开出小小的孔洞作为窗户。场地中央横着一个石磙，一只公鸡站在上面来回踱步；旁边是一口井，一只木桶挂在辘轳上；离井最近的角落搭着一个凉棚，放着一些竹制的桌椅。一群中等大小的公鸡母鸡从桌椅后面溜达出来，一路在地上啄食。
推开柴门，篱笆后面一群小孩正在偷偷看着他。牟泥微笑着打招呼：“小朋友，你们好啊。”孩子们闻声呼啦就散去了，跑进一间屋子，请出一位老人。老人穿着对襟的短褂，蹬着一双圆头布鞋精神抖擞地眯眼看着牟泥，似乎认出来了，爽朗地叫到：“贵客啊，你来了。”说完让孩子们去将竹桌椅整理好，示意牟泥先过去，自己则转身回屋取出一根烟杆，在地上磕了一下，健步走到牟泥身旁。牟泥正要敬烟，一摸口袋方知道口袋早已破了个大洞，仅存的几支烟和火柴不知去向。
老人乐呵呵地帮牟泥放下行李，用陶土茶壶倒了一碗茶推到牟泥面前。牟泥坐在竹椅子上说了声谢谢，低头将茶水喝下肚子。茶水有些苦涩，但温度适中，牟泥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身上冒出汗来。
老人从口袋掏出一袋烟叶，往竹烟杆里认真地填塞，抬眼说道：“昨天龙卷风，就知道今天有客人来。看日头还早，以为还有一会儿，房间没打扫好哩。”说完，他扬了扬烟杆告诉个头大一点的孩子：“3号，去，让8号快点收拾房间，再烧点水，客人要洗把澡。你等一下，呃，再找一套干净衣服。”牟泥愧疚地连声道谢说：“添麻烦了，太麻烦你们了，我刚到这里，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老人皱了皱眉头，慢慢点着烟锅吸了一口：“你叫什么名字，我忘了。”牟泥说了名字，老人点点头：“孩子们没告诉你我们村的名字吗？我告诉你，叫‘舒心村’，我来的时候就叫这个名字。”老人有一副褐色的脸膛，似乎被烟熏火燎过似得，皮肤微微泛着光；额头皱纹并不深，可眼角的皱纹很细碎，呈鱼鳞状，看样子六十岁不到。
这时候几个人从草屋出来，朝凉棚这边张望，然后又进去了，只剩下一个苗条的女子站在屋檐下。牟泥继续喝水问：“大爷，我是逃难来的，称不上客人，感谢你，我休息一下想尽快回去。”老人定定地看着牟泥：“来我们村的客人都说很快就回去，哪里回得去。”又补充道：“我们都是被送过来的客人，包括我。你是要回哪里去呢？”老人摇了摇头，猛吸了一口烟杆，烟丝噼啪作响。
牟泥一时语塞，抬头看站在屋檐下的女子。女子的模样看不清楚，穿一身浅灰色的衣裳，幽幽地看着天。老人起身说：“你稍微坐一会儿，我看水应该烧好了，就来叫你。”将烟杆插在竹桌子的一个窟窿里，转身走了。远远围观的孩子们也跟着散了。
5 34 3fI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