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白蝴蝶

作者: 爱读书的流浪狗 | 来源:发表于2021-07-31 18:40 被阅读0次

    七月中旬,骄阳似火,整个村庄高低错落成一屉蒸笼,四周炽热的黄土地燃烧着。

    西墙外,往年夏日里常汇聚一汪雨水的深坑,泥干了;屋后那棵曾被我刻了名字的窜天杨,往日里哗啦哗啦响的树叶,现在却只有顶尖的几片,像古老的钟摆,艰难地挪动着身子;屋顶深黑色的砖瓦缝里,常年生长着一尺来高、却叫不上名来、树不像树,草不像草的“东西”,一边枯黄,一边青绿,甚是吓人;院子中央,板结着绿色苔藓标本的水井旁,一棵老态龙钟的榆树,郁郁葱葱,撑起半院子的阴凉。

    堂屋内,姥爷蜷缩在两头脱了绿漆的钢丝床上,双手紧紧抓着乌黑锃亮有一丝凉意的床把手,眼睛深陷,却大的出奇,脸瘦得不成样子,几乎没了头发,像个外星人!

    “哎呦,我勒娘耶,哎呦……”姥爷眼眶里一滴又一滴的清泪滚落在软和的蒲席上。

    站在屋外的我,瞧着五六步远的姥爷,心中一片空白,像是中了魔咒,怔在了那里。

    母亲一把将我拽进屋。

    守在床边,用蒲扇驱赶蚊蝇的姥姥,见我进来,缓慢站起身,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微笑,我的心瞬间碎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的流。

    姥姥拉着我的手,安慰着说:“乖,别哭了,看看你姥爷吧。”

    母亲走向姥爷床边,贴着他的耳朵说:“全儿来看你了!”

    姥爷艰难地侧过身子,那双枯黄的手,直直地伸向我,我慌忙将自己的双手伸向他,当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时,像是抓到了一丝希望之光,嘴里喃喃地说:“小,来了就好,你来了,姥爷就好多了……”

    说完,姥爷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母亲也在旁边跟着嘤嘤哭泣……

    站在床尾,依然默默摇着蒲扇的姥姥,开了口,安慰着我和母亲说:“乖,别哭了,回来就好。”

    母亲停止了哭泣,将我带回来的那盒最软和的鸡蛋糕递给我,说:“全儿,喂你姥爷吃点鸡蛋糕吧。”

    我急忙撕开包装结实的盒子袋子,将一枚黄澄澄的鸡蛋糕,轻轻送到姥爷的嘴边,姥爷含着泪,吃下去半个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咆哮起来:“酒……,给我酒!”

    母亲劝着说:“人家医生说了,不让喝酒,喝酒对身体不好……”。

    母亲说着顺手揭开盖在姥爷身上的那层薄薄的棉被,我抬头望去,姥爷的后背、腰部、大腿根,竟烂了几个洞,洞边抹满了黄绿色的药,里面裸露着白骨,我的心阵阵刺痛,哽噎着说不出话来。

    姥姥为姥爷轻轻地盖上那崭新的碎花薄被,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抹了恁些药,咋不管用呢?!”

    我想说些安慰姥姥的话,可还没等开口,姥姥就忙劝我和母亲:“赶快出去吧,屋里味太大。”

    她还抱歉似地说:“没能给你们准备饭。”

    我紧紧抓住姥爷的手,安慰着他:“姥爷你多吃点,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姥爷在床上颤抖着,脸色煞白,一汪清泪在眼窝里汇集着,两眼直直地盯着我,艰难地说了句:“姥爷撑不住了,等不到你再来看我了……”。

    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姥姥却将我和母亲让到了屋外,我傻傻地望着屋内,却不能做些什么!

    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吗?

    门外,我紧紧攥着拳头,转身的瞬间,一只飞累的了白蝴蝶,从房顶那一簇簇,黄不黄、绿不绿,有敛疮功能的“瓦松”中缓缓飘落,投入那棵虽早已老态龙钟,却依然郁郁葱葱、撑起半院子阴凉的榆树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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