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于堂哥捣蛋被伯父打骂的事情,我记的并不多,也从来没亲眼看到堂哥被打的场面。基本上是邻居爸妈为了吓唬自家孩子,就把堂哥被打之事大肆夸张,极尽场面之悲惨,可谓惊天地泣鬼神。以下是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版本,让我们先从鸡罩说起。
鸡罩是一种仅由竹条编织成的用于罩住幼小家畜免受大家畜伤害的圆锥形竹笼,一次可以罩进十来只小鸡或者小鸭。家家户户都可以制作,制法与竹刷类似,大小差异而已。堂哥被罩进鸡罩不是被保护起来,而是被囚禁隔离了。据说,为了拷问堂哥,伯父还在鸡罩的四周放了一圈干燥的杉树枝针叶,如果堂哥再不说实话,他就要点火了。堂哥就是硬脾气,要是我们小喽啰的话,哪里需要伯父划断那么多根火柴,随口说个晚餐不让吃就马上招了。
打骂之后第二天,大家很快就忘了被打过这回事,该干啥还是干啥去了。现在让我来讲讲前一回提及的杀苍蝇的丑事。
苍蝇很脏,讨人厌。但在那年代的农村,苍蝇却是很可爱的猎物,尤其是绿头苍蝇。当时还没有苍蝇拍和捕蝇器,可堂哥用一支筷子、两条橡皮筋和一段30厘米的细线就做成了超级捕蝇器了。
把筷子粗的一端(切口为方形)切下3厘米,再把切下的那段竹筷的一端削出45度的楔形,该段竹筷同一侧的另一端凿出一道小槽。这时,把这段有槽口的竹筷与原先切下的一端叠齐,槽口朝内,楔口贴着切口。然后,用第一个橡皮筋反复打缠使之固定下来,打缠的位置介于槽口和楔口中间的上方。接着,用小刀在原先竹筷的末端划出一道小口,小口与槽口平行。在离小口很近的地方,再用小刀在竹筷上划出一圈凹痕。最后,把细线的一端系在凹痕上,一端系在第二条橡皮筋上就行了。
使用时,你只需把系线一端的橡皮筋扣住槽口,另一端拉伸至顶端小口稳住,在离苍蝇10厘米处摁下楔形开关。几乎是百发百中,有时甚至是一箭双雕。我们在猎杀的时候,身后往往也跟着几只小鸡小鸭,它们就等着吃苍蝇。小鸡小鸭更喜欢吃蟑螂的,可惜堂哥并没有设计出捕螂器。
接近灰头苍蝇是比较容易的,要是能猎杀到绿头苍蝇那是很值得骄傲的。我们都知道绿头苍蝇最多的地方是在粪坑,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有故事的地方。
农村的粪坑很大,是农作物肥料的制造厂,当时可没有化肥这说法 。人粪猪粪鸭粪鸡粪,粪量十足。我为了捕捉绿头苍蝇掉进了粪坑,把众伙伴搞得惊慌失措。
为了让大家理解为什么掉进粪坑是件几乎丧命的事情,让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当时农村的粪坑,相信大伙可以从中窥视到五六十年代的时传祥为什么可以掀起一股挑粪热潮。九十年代的挑粪工还是很多的,我也是其中的一个,只是没机会像时传祥那样被评选为全国人大代表了。
当时农家的粪坑是公用的,不像现在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卫生间。在粪坑中间的横梁上搭出两块可供双脚踩踏的间隔两个巴掌宽的木板至坑沿,再加上两三块大废布或稻草编排,就建成了风行半个世纪的经典样板厕。如果有人上大号忘了带厕纸或者树枝,你可以想象一下那几块大废布一年之后的光景了。
粪,也是公用的,每人都可以去掏个两桶粪给自家的农作物施施肥。一个标准桶重约10斤,装满粪之后约60斤,一担就是一百来斤。一个深3米的粪坑,若是积满了粪或者不小心被雨水灌满了,大约可以掏出50担的大粪。如果我来挑,就是100担左右,毕竟力气小,每桶都只装个半桶粪。有挑粪经验的人一般都装满整桶,挑着行走时反而不易溢出。那些溢得沿路都是粪的,往往是我们这些只挑半桶的小喽啰。
当粪被挑走一半时,粪坑的周边墙上就成了绿头苍蝇的天堂了。它们在上面爬来爬去,飞来飞去,煞是热闹。堂哥的捕蝇器在这里是不适用的,因为就算你打到了绿头苍蝇,苍蝇最终都只能掉进粪坑里。
我已经想不起当时自己是用什么工具捕绿头苍蝇了,只记得抓了好多,满脑子兴奋地想着鸡鸭抢食苍蝇的场面。只记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无法呼吸的暗黑无际,第一次与死神握了个手。据说,我被淹了3分钟,我自己感觉倒像是死了好几辈子。当我重见光明时,我才知道坑沿边的小喽啰们在惊慌失措之后叫来了奶奶。她用一把除去水稻间杂草的比猪八戒的九齿钉耙少了四齿的铁耙把我扒出了粪坑,拎着我到河边不知洗了多久。
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将此事付诸文字。现在,请允许我玩点文字游戏来调侃一下自己,也调侃一下诸位。爬出粪坑时,满嘴喷粪;洗漱归来时,亿粪填膺。如果有谁觉得粪量还不够的话,请他也多多饱含饱含!
与死神的第三次见面尚未到来,第二次是在那年夏天午后河面的竹排上,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还有另外几个小喽啰。
那天上午天气大好,远处群山叠翠,近岸河水哗啦个不停。为了建造属于自己的私人竹排,我们锯断了一棵跟饭碗一样粗的大竹子,可马上犯愁了。因为不管我们如何的用力,都无法将锯断的竹子从竹丛里拉出来,那枝桠实在太多太密了。只得放弃,再换一棵了,最好是找那种一锯断就几乎能自个倒掉的竹子,省得又浪费一棵竹子。说来挺有道理的,谁知道第二棵还是被我们浪费了。
我们用砍刀除去第二棵竹子的所有枝桠,再用锯子将它五等分,每段约4米。等我们把5段竹子抬到河边的沙滩时,发现脚下的沙子已经开始滚烫起来了。我们把5段竹子整齐地排在一起,前后用两根约一米长的带铁钉的横木把竹排固定了起来。最后,砍来一根5米长的竹竿充当竹篙,竹排就进入试水阶段了。
当我们把竹排从沙滩推入河水时,大家兴奋得像是自家刚杀了头猪,可以好好吃几块肉开开荤了。竹排是浮起来了,可只要一站上人,立马就沉了。这种兴奋后的失望,就像原本以为杀了头猪可以好好吃几块肉的,可爹妈为了多筹点开学的学费却把整头猪卖给了屠户,连个猪肺也不留,你还得把一地猪毛打扫干净,再到猪圈把最后的猪粪铲进粪坑。
到了傍晚,我们终于凑齐了5段干燥的竹子,还特地用绳子绑紧了。这回,算是成功了,我们三个小喽啰终于都可以同时站上竹排,飘在河面上了。我们轮流耍着竹篙,那种感觉就像轮流当了一回船长。我们顺水漂流,准备在竹排接近远处的沙洲时再将竹排撑向沙洲的右侧。右侧的河面很宽敞,水流也慢些,比较安全。可就在我们接近沙洲时才发现那水实在太深,竹篙根本就碰不到河底,更别说撑船了。随着水流的加速,小喽啰们都慌了手脚,记不清当时是谁先哭的,反正大家都哭了。因为,竹排迅速地冲入了沙洲左侧的河流,那里河面很窄,水流很急。
更悲催的是,竹排在左撞右突之后,竹子便一根根先后散开了。小喽啰们哪里还来得及哭,一人抢一段竹子死死抱着,那时最能理解什么叫救命稻草了。其实,也没飘出多远,竹子就在更窄的地方给卡住了,我们也趁机爬上了岸。但我们当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飘过了好几个世纪,也第一次发现双脚能踩着坚实的土地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捡条命回来之后,小喽啰们都在小弟小妹面前大吹特吹自己有多厉害,就是只字不提哭得有多惨。小喽啰们私下碰面时,则互相责怪对方没绑好自己负责的竹段。责怪到最后,就责怪堂哥没去,不然就可以给竹排穿个洞,再用铁线锁死了。
刚才提到了杀猪和吃猪肉,在当时的农村算是重要时刻,算是重大场面了。我爷爷就在一次吃猪肉时整出了一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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