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之行

作者: 鬲津河遗民 | 来源:发表于2017-01-28 18:58 被阅读104次

         西南是泛指,但我却一直这样称呼,或称夜郎,夜郎古国更是旧时名称了。我一直不习惯称呼盘县,哪怕是盘州二字也总比盘县说的多,多半是因为我太懒了,懒得去接受新名物。

          其实来此之前我的生涯中没有接触过此地,也就没有所谓的称呼之说。只是知道有个夜郎古国,知道有一种语言叫“西南官话”。却也是来此之前,在网上提前了解此地时,才知道“西南”、“夜郎”是包括盘县在内的一大部分地区。更重要的是,我是知道西南文治教化,知道屯堡大明遗风及大明官话的。这些才是我最关注、最向往之处。

         而对于实习我却没有多大兴趣,唯一奢求的就是能正常的度过俩月。我自己清楚,我是做不到随遇而安的,也是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我总感觉有好事出现也就会有坏事出现,命运之神不可能一直是开心的,保不齐哪天发脾气,那我可受不了,所以我宁可“不好不坏”。因为我的性格决定了这些,我喜欢平淡。适应了一种生活后就成为习惯,平时总是习惯去做某事,不喜欢创新,喜欢守旧,喜欢循规蹈矩,正如一些朋友所说,我是保守的,是从民国穿越过来的。

          保守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就好像奇葩一样,坐胎时就注定了是奇葩的,是保守的。致使我在实习期间总是会表现出一些“奇葩”之举。

                                     (一)

          北方人来此地无非有两大困难,一是日常生活,一是交流。我适应能力是极差的,是很难说服自己去接受新鲜事物的,尤其是餐饮。我是“苦命人”只喜爱吃母亲做的家常饭,外面的山珍海味我是受用不起的,并不是嘴刁,是身体不受,其实一部分原因是心理不受。

          在这里似乎一切动植物都可以做成美味吃。肉类比如蛇、猫等一些什么龙虎斗,什么龙凤等等菜名,我听都听不下去,当然日常吃的还是以猪肉、鸡肉为主。而植物就更有趣了,在我的家乡这些从来就不会被考虑到,也许只有在那个“难忘的岁月”人们才吃过吧。比如“南瓜尖”、“辣椒尖”“洋芋花”等等一切,只要是地上长的绿色的就是可以吃的。更是可以被清水煮,然后蘸着各种各样做法的辣椒去吃。这里恐怕就得解释一下了,所谓“南瓜尖”,“辣椒尖”其实就是南瓜的藤和辣椒棵上的枝儿。比如“南瓜尖”的做法(凡是水煮的菜做法似乎都差不多)就是把南瓜藤掰成段儿状,洗干净后,然后用清水去煮,煮好后端上来的同时必然会有一小碗辣椒,以辣椒为主,其中应该还会有胡椒等其他椒或其他调味品。然后用汤匙舀一点水煮“南瓜尖”的清汤到辣椒里,就可以用筷子夹着“南瓜尖”蘸着已调和均匀的辣椒去吃了。还有和北方的豆腐脑或老豆腐相对等的水煮豆腐也是这个吃法,总之是要吃辣椒的,而且是每菜必辣,每桌至少有一个辣椒碗儿(还会有一些罐装的不知做法的萝卜)。

          听当地人说,他们的辣椒有很多种做法,吃辣椒或胡椒是为了驱潮湿、驱寒的。而且吃饭总是会伴随着喝汤的,在没吃菜之前,早已喝了一小碗儿水煮豆腐的汤或来一碗带清汤的水豆腐,或是清水煮青菜,然后直接连吃带喝的来一碗儿。据说当地人是惯于养生的,只吃辣椒会上火,所以是要喝清汤和水煮青菜等来解火的。听当地人说其他菜比较油腻,而水煮青菜比较清单可口,更是容易下饭的,这一点令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北方人实在无法理解。由于环境气候的原因,来此地的北方人也是必须要这样吃的,就是自己现在也适应了一点了,当然我还是几乎不吃清水煮的这些东西。平时吃饭只是看着别人在津津有味的吃着……

          至于交流对我来说却是比餐饮好多了,我似乎和其他同学恰恰相反。此地方言属于“西南官话”,是形成于元末明初时期,明初云贵屯卫移民主要来自江淮,清朝移民主要来自四川、湖南、江西(这是一位博学的师哥告诉我的)。自己的“奇葩”却在此处成了优势,我喜欢京昆,跟先生拍曲,私下学过明清国子监官韵诵唸(吟诵),也算是接触过大明官话,虽然是方言但我还是能听懂一部分,或许是因为我对方言感兴趣。只是“西南官话”也是同元大都话一样没有入声。当然有些带有地方色彩的名物还是听不出的,比如“南瓜尖”的“尖”字是否是这个“尖”字我也不好确定,这是我音译的(后来特地问过当地的学姐,可以肯定是正确的)。比如古银杏之乡—妥乐,也是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尤其乐字,当地人念“落”,而且念的非常实,或者两字本就是一个音。

          你会发现只有普通话是最孤立的,而方言都是中古音和近古音传下来的,只是根据各地方而有所损益、改变罢了,所以就有很多相似之处,之间会有很多联系,更何况是近乎一个时代的两种官话?所以在听一种陌生方言时,应该以另一种已掌握的方言为基础,而不是以普通话为基础。在这里若你以自己家乡的方言为基础去听的话,或许会有几个字让你感到几分熟悉与几分亲切感,反而惹出一番思乡之情来……

                                    (二)

          “去贵州带着工具,到那去看看山水风景然后就画下来。光看画是不行的,等看见真山你就知道为什么是这样画了。我那画远山的‘滚笔’你还没学会吧?你去那看看,可好了我跟你说,你就比着画,多练习,知道吗?你是大忙人没有时间画,哈哈哈……”

         来实习之前,我特意去看望了国画老师。老师年逾古稀说话总是那么幽默。来到此地后看见山水风景时,老师的音容相貌总会浮现出来。

           那天际相接的远山正如老师画的一样,云雾缭绕,山在飘渺虚无间,时而如泼墨一般,瞬间又是很大一块留白。可以清楚的看着太阳从云中慢慢的透出几道白光照在山上,云雾在山腰流动。就好像老师挥毫泼墨般极尽点染变化之能事,尤其穿行在山路中,更是造化非常,便突然想起了王维的四句诗:“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并没有一点夸张,纯出于白描、写实。当地学生和我说,他们家那的山景比学校这里的还好看,和伙伴站在山上,那云雾真的就在下面,有时候傍晚会是金黄色的一片(晚霞)……

           这里的山几乎都是先勾勒再用而且只用披麻皴,然后再点、擦、染。或者直接点染、擦,或滚笔或米点皴、雨点皴,而且都是喷湿的,偶尔随意处或可见一二笔斧劈皴。虽然矮小却是连绵不尽,倒是别用一番风味。我是喜欢这种小景的,欣赏不了那巍峨壮观的陡峭山峰。而画山水画却是很少画这种山的,倒是斧劈与折带用的比较多,却也是近似于湿染的。因为这种山是需要慢慢的仔细去画,是吃功夫的,是需要作画者有一种细腻玲珑、通达善感的心境。欣赏这里的山景更是如此,只有安贫乐道之人才独具欣赏之慧眼,观山既是明心自观,乐在相看两不厌之中。别人也许想着去登黄果树瀑布等旅游景点,我只想三五知己在这随处可见的小山上去闲游一番。想及自己原来是一人在此,也就没有心情去闲游了,遂只好作罢。

            醉翁以一句“环滁皆山也”状醉翁亭所见之景。一“环”字可谓用的妙,下字准确生动,使人浮想联翩。而西南此地却是不能用“环”字的,或许用一个“间”字更稳妥恰当。此地是不分山与村庄或城市的,就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房屋就建在山上,或就在山下。十几户人家在一座山腰,实际上就是一个村庄。没有北方那种坐落整齐的村庄,更没有那种深巷卖杏花之情。

         城镇或城市都是依山形而建,忽高忽低,此起彼伏。两家的房子本是一样高的,但你是在山下,他是在山上。乍一看还以为他家的地基高呢。其实是当地有一种叫做“挡墙”的墙所施的障眼法。这种“挡墙”在外侧尤其在低处仰视,就会感觉和地基一样,而在挡墙内侧看,就是和墙一样。挡墙不仅起墙的作用,更重要的是起坝的作用:是为了防止山体滑坡与巩固地基。挡墙都是就地取材,现取现用。一边一个大型凿石头的机械在隆隆的工作着,一边是建筑工把凿下来的石头搬过来再和以水泥筑造墙壁。石头都是不规则的,工人就根据石头的形状用水泥磨缝,有的地方水泥多,有的地方水泥少,一面墙都是如此。也不知经过多久,墙上会横着伸出一些野草之类的植物,或是一丛细竹。不知道这是不是也会符合某位艺术家的艺术风格,或许就是带有西南浓厚地方特色的艺术风格吧。

          城镇或城市间会有小山突兀在那里,或者即便看不出山貌,却也能感觉出山势,因为这里的路总是上坡或下坡,是与路两边的房子相呼应的,只有偶尔一段距离的路是相对平坦的。所以在大街上会随时可见一些女人都是背着孩子行走在路上。让我想起了冯巩的一句台词“背着抱着一边沉”,但在当地是只背着而不抱着的,在当地人看来背着和抱着不是一边沉,抱着总是比背着沉。

          背着并不是用手,而是用一件做工精细、绣着某些图案花纹或是吉祥字样的手工制作的背兜裹住孩子,然后缠绕一下系在自己身上。有的是买的,但大多数都是女人自己做的。当地乡下女人是心灵手巧、勤劳朴实的。女工活几乎都会做,就连男人和孩子的鞋和衣服有的都是自己做(这是一学生和我说的,但后来另一个学生却不是这样说,或许是他们各自家乡之间也有差异吧)。但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我却看见两三个中年妇女坐在那里纳鞋底。这种鞋穿起来舒服,千层底真是一针一针的纳出来的。只记得儿时见过祖母还纳过鞋底,而且是需要先打“夹子”的,也不知道这里是否也是一样的做法……

                                  (三)

         西南的天气总是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令人哑然。有的时候一天之内天气能变化三次甚至还多。早上下雨,一会儿也许就停了,而且还会出太阳,不像北方的天气下雨就是下雨,晴天就是晴天。这里的天气是善变的,是以雨天为常,当地人早已经习惯了,平时是不携带雨伞的,直接从容的在雨中穿行。

         在此地晒太阳便成了一种奢求,当太阳出来时,闲步徘徊于空场上尽情的贪婪着阳光,总是会以身体的最大面积去迎接她,兴起时也会浅吟低唱几句诗词来表达愉悦舒畅的心情。第一次感到见到太阳、晒太阳是这样的美好,仿佛天底下只有这阳光是最美的。但却总是下意识的藏着脸,西南紫外线比较强,是会晒黑的。

          这样的好天气总是以经历一番洗清秋的雨天为代价换来的。而这场雨却是要下很久很久,以至于都令人失去了希望。我问当地的老师,“这雨得下一星期吧?”老师却反问了我一句,“一星期?”“是啊,我都数着呢,都连着下了三天了”。“得一个月!”“啊,一个月?”“有的时候是下一学期,开学就下,等你放假回家就停了。”“那这下雨也太冷了。”“你没听过一句话么?云南的太阳,四川的风,贵州下雨像过冬。”

            其实在这里的冷是与北方不同的,北方是温度很低,感觉很冷,多穿点衣服也就不冷了。而这里是温度似乎不是很低,但却照样很冷,而且多穿衣服是不管事的。一位家是山东的老师说,“咱北方冷,冷的是皮肉,这里冷是刺骨,这里可比咱北方冷。”致使现在去餐馆吃饭我会特意和老板说,多放些辣椒,现在有些潮有些寒了,得多吃点。老板和老板娘就会站在那里笑,我知道他们是在笑我,因为刚来时,我是不吃辣椒的,吃饭时总会提醒老板别放辣椒。才过去没到一个月便也喜欢上吃辣椒了。

            那场雨并没有下一个月,也没有到一星期,就在我们所讨论的那天下午就停了,或许是老天眷顾我这个北方来的学生吧。但那天夜里却是格外的冷,真犹如冬夜一般。这时候才发现被子是不够大的,因为身材高大,这种“关中货”从来就不适合我,而且从小就喜欢穿大衣服,就连盖被子也是如此,更何况自己还“不会盖被子”。由于现在长大了,母亲给自己做的被子总是要比平常的大许多,而且会续上很多棉花瓤子,足足有十斤。父亲就会说,这可真是亲娘续的……然后接着说这睡觉会不会压得慌啊,我这半辈子了也没盖过这么厚的被子之类的话……

                                 (四)

          西南果然文治教化,这是我一直寻找的,也是最关注的,却在无意间发现了。在学校旁边一些买饭的小餐馆,其实是小吃店,都算不上餐馆。就在这小餐馆的隔壁房间里却供着“天地君亲师”神位,而且居然发现了两家,因为是路过也就没好去打扰。

           后来听师姐说,西南的文治教化也只存在于民间了,家里都会供奉此神位的。北方大部分地区是不供奉的,就是有些地方供奉也只是过年时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供奉半个月罢了。而西南却是常年供奉,而且是木制的底儿,雕刻的金黄色大字,两旁边还各有一行金黄色小字,右边是“普天感应、诸佛神圣”,其上有一圆圈,内刻一“日”字;左边是“某氏堂上、历代宗亲”,其上也是一圆圈,内有一“月”字。还会有一幅对联:“莫使身心愧祖宗”,“唯求事业参天地。”也是木制的底儿,雕刻的金黄色字,上下联分于左右。下有专门的供桌,雕有花纹,做工精巧细腻。让人肃然起敬,惊叹不已,感慨万千。这些是后来我去老县城(当地称为城关)拜访文庙时在木匠铺看到的,当然这只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

            听当地人说文庙所在的那条街叫木匠街(音该,此音与天津话同),因为要规划建设,把所有木匠铺都迁到了这条街上。当时我去文庙时也感到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木匠铺,有的甚至是几家相连,不是做家具的就是做棺材的。还有就是出售丧事应用之物的店铺了,有寿衣、烧纸、扎的纸马、花圈……。其他行业的店铺便是零散不多了。

          而制作家具的木匠铺几乎是都要做神位与供桌的。尤其是神位,有好几种样式。记得很久前,大概是六七年前吧,自己还无聊的瞎琢磨过这事,自古便供奉“天地君亲师”,如今社会变革,早已没了“君”,现在还这样供奉便有点不合时宜,应该改一下。古代士人是家国情怀,忠君便是忠国,报效君王既是报效国家,那何不把“君”字改成“国”字,“天地国亲师”岂不是更恰如此份?”就在一家木匠铺门口经过时,我却看见了一块色泽鲜亮的神位,上面赫然便是“天地国亲师”的字样!惊叹一二,谁料想自己当年无聊的瞎琢磨竟然与西南风俗不谋而合!咨嗟之余便是一种说不出的心情,或是欣慰、或是尊敬、或是高兴激动、或是骄傲……,只好负手跨步笑着离开了。

         无怪乎西南民风淳朴,当地人面目纯良,而且热情好客,尤其尊师重教,恐与供奉神位有莫大的关系。我也因此借着神位的光辉来照耀自己。平时吃饭或在外与当地人交流时,只要我说自己是老师,当地人便由原来的淳朴热情陡增几分尊敬之意。但有一点却是始料未及的,西南人竟然特别的豪放甚至粗狂、不拘小节,反而显得我这北方人到有些拘谨,难以接受。

           南北方差异也就在此处显现出来了,北方过年供奉的几乎都是“历代宗亲一览表”,其实我也说不清北方过年时,中堂之上供奉的那一张按次序排列写着历代祖先名讳的榜到底叫什么名字,上面还画有香炉蜡供、古代宗祠,门外是两只石狮子,旁边是仙鹤麋鹿等。北方农村对此称呼也不尽相同,或是叫“家谱图”、“宗谱”吧。

           记得儿时去外祖父家拜年,回家后还笑其供奉的图上祖先名讳排列相承与祖父家供奉的不同,祖父家供奉的是考妣左右对称依次相承(其实全村的都是如此),而外祖父家供奉的却是考妣名讳在一起,历代祖先左右依次相承。后来看了《左传》中的“唇亡齿寒”之事,才知外祖父家供奉的“家谱图”是古法传承,左为昭,右为穆,昭穆相承。想起当年之情景,不觉儿时竟是如此的可笑与无知!如今外祖父的名讳早已在上面多年了……

            而西南此地却是在七月初一到十五才供奉北方的“宗谱”,当地人叫“祖先牌位”,七月十五是鬼节,当地过鬼节,所以便供奉“祖先牌位”。因为我来时已经是八九月份,也就无缘见到当地供奉的“祖先牌位”。猜测也应该会和外祖父家供奉的一样是昭穆相承吧。

           后来得知,并不是所有人家都供有神位的,有的信奉其他宗教便不供奉了。有的虽常年在中堂内供奉神位,却也只如“告朔之饩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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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e843a7e3578:儿子的小草使我想起~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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