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再赴砖厂
复生挨了父亲的打,一气之下吃了大哥养兔场里给兔子吃剩下的药,可能是年久失效,或者兔子吃的药对人没有多少作用,复生睡了几天,居然没有死!
看比小自己两岁的弟弟再生,也在自力更生地摆锅魁摊子,并且时时给自己描绘未来的“宏伟蓝图”,复生有些羞愧难当。
天上是不会掉馅饼下来,父亲也不可能给自己想到什么出路。和自己同龄的人,极少有再继续读书的。有联系的同学,不是去当了兵就是去学了手艺,还有一部分人凭借关系或者由亲戚朋友带领,到沿海一带打工去了。复生没有可以带自己出去打工的关系,或者说出去找的事都是自己干不了也不愿意干的力气活,就想通过做生意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这生意哪会照着自己的想法来啊?
眼看着人头发价格越降越低,尿素化肥口袋也越来越不管钱,就连以前竞争稍微小点的发渣,也有好多人去收购,利润也就越来越低了。
但是四弟再生的锅魁生意,复生是从来没有瞧起过的。脏累不说,赚的钱确实太少太少了,哪像自己,一笔生意就可以赚几百上千!只不过能赚几百上千的生意不是时时都有。特别是被小河镇的廖经理哄骗去了勋章,还被骗了钱,自己心里越想越来气。
托布津生意本来可以赚钱,但是那姓何的街痞让自己差点血本无归,最重要的是,自己被那个狗屁专家骗了,为他人作嫁衣裳,还被乡里乡亲骂得像不生芽的谷种。看来自己也无脸在这个土生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呆下去了。
可笑还才满十六岁的四弟再生,居然陷入了情网!
照着二哥的来信,给再生说了些“年龄还太小,现在就谈朋友说结婚的事,是不是太早了点?”
幺叔在旁听见了,马上怒斥复生:“早个逑!你娃娃没听说过‘早栽秧子早打谷,早生儿子早享福么’?现在不抓紧,三混两混年龄就混大了,将来就没得机会可以抓了!”
幺叔对自己打光棍的惨痛经历算是有沉重教训,不愿意看见自己的侄儿们再像自己那样,所以竭力支持侄子们“不要失去机会”。
复生也知道四弟的心思,管他是水牛黄牛,牵到手里就可以当马骑。再生怕要真等到自己该结婚的年龄,再去谈情说爱,可能就混过时光,真成了光棍。再生唯一担心的事,是怕赵家因为幺姑和自己结了婚,惹得赵家和幺姑断了关系,这样没了娘家的幺姑会伤心。
不过,复生也看得出,再生真的喜欢长得丰满的赵小香,那和自己共盖的被子,被再生画满了“地图”。
再生从大镇带回来的消息,让幺叔大吃一惊。
幺叔想悄悄去大镇找赵家要说法,但知道自己是说不过赵德亮的,就拿了一把砍柴的弯刀,别在裤腰带上,心里想说不过就用弯刀去砍“那说话不算话的龟儿子”。
步履沉重的幺叔,想如果自己真砍死了赵家儿子,赵家就有可能会来讨要赔偿,做生意的人都精得很么!这赵家极有可能就东扯西拉到房子,如果把自己出钱修的房子抵押了去,那再生复生这两个侄儿还是讨不了婆娘。砍死了人反到给自己带来损失,害自己侄儿结不了婚,也不是自己本来的想法。心事重重的幺叔想,莫如去找了社队干部来作个证明,说好现在这几间房子和自己毫无关系,即使自己去犯了法,自己的侄儿们也不会受到连累。想着想着就回来找再生,要他去叫社队干部。
莫明奇妙的再生看幺叔一脸正经,就让幺叔坐下慢慢说。
幺叔刚坐下,别在裤腰上的弯刀就掉了下来。再生吃惊地问幺叔:“你又不去坡上砍柴,你拿弯刀干啥子?你还要喊我去找大队干部,你究竟想干啥子?”
“我…我不干啥子!我就是要你舅子给我个说法……”幺叔气鼓鼓地说。
再生看着又被幺叔插进裤腰带上的弯刀,心里大吃一惊,但表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还挤出笑容,调侃幺叔:“你这把弯刀这样钝,砍线都砍不断还砍人!”说罢顺手把弯刀扔进灶房的柴堆里,拉着幺叔的手说:“我的事我自己晓得浪凯做,你就不要管了,要得不嘛?”
幺叔脸上又像爬满了蚯蚓,鼓胀的青筋像要爆破开来,艰难地蠕动着,抬起的手放下又抬起,抬起又放下,像一个想说话的哑巴,拼尽全力,终于没有发出声音来,眼泪却涌了出来,像在烈日下暴晒后炸裂了的绿豆,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再生拥着身材矮小的幺叔,像安慰想睡觉的孩子,口里说道:“哎呀,幺爸你爪子了嘛……”声音后半截已是带了哭音。
幺叔终于号啕出来:“四儿,我是想你尽快把婆娘娶了,免得像我一样打光棍……你看你舅子说话不算数……”
“幺爸,我还年轻,再说三哥都还没结婚,我比三哥小,你担心啥子嘛!”再生有幺姑的承诺,心里有底。
幺叔一把推开再生,气恼地说:“你三哥我到不担心,我也不担心你二哥,我就担心你!你二哥是军官,还怕娶不到婆娘?你三哥比你长得撑展(英俊)好多,娶婆娘比你容易!就是你,人长得丑还流鼻子(鼻涕),送人都没人要,好不容易有这么江湖(漂亮)的女子看起你了,可眼看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
再生尴尬地摸摸自己粗糙的脸,难堪地说:“我、我就长得这么屁(丑)么?”还想说什么,看见三哥复生回来了。
复生一脸喜气,还没走拢老屋,就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兴高采烈地对再生喊道:“再生,你说我今天上街看见谁了?”
“你看见谁了我浪凯晓得?”再生偷偷地抹了抹眼睛。
“桑枝!我看见桑枝了!”复生兴奋得很。
“桑枝?哪个桑枝?”再生疑惑地问。
复生有点不悦,瞪了一眼再生,才慢慢说:“劲东的妹妹啊!”
再生终于恍然大悟,破涕为笑:“哦,原来看见你的老情人了!”
“啥子老情人?是桑枝告诉我,她幺哥劲东从湖南回来,要找我和他一起去湖南包砖厂!”原来,复生的师弟劲东去湖南的砖厂打工,和砖厂的厂长混熟了之后,也想承包砖厂的制砖车间,就赶回来和复生商量。
复生在山东的砖窑厂呆过几个月,对砖厂的制砖车间很熟悉,知道在砖厂的打工仔不挣钱,但是如果能当包工头,那肯定就不一样。
劲东很快来看望复生的三叔,毕竟曾经师傅一场,虽说劲东后来还是没有靠木匠手艺去谋生,但劲东很念旧情,逢年过节仍然来看望三叔,行师徒之礼。
比复生大两岁的劲东,力气比复生大,人也心直口快,和任何人都是见面熟,但脑袋瓜子又不一定比不上复生好用。最重要的是,去砖厂包工,需要带大量的劳动力去,而这些只会下力气的人,不但需要细致周到的管理,而且,他们去砖厂的路费,都需要包工头事先垫付。劲东知道复生自从从新都回来,就在做生意,肯定手里有钱,可以让复生拿钱出来,还可以让复生去砖厂做管理,这样自己就轻松多了。
复生认真问了劲东湖南方面的情况,知道劲东打工的这个砖厂只有两台制砖机,而且一直都是由两个工头固定承包,虽然这两个工头手里的工人走马灯似的换,但仍然不断有人来填补。砖厂的郭厂长见劲东豪气爽朗,和劲东接触过几次,说劲东这人善于结交人,很聚人气,如果自己能拉来一帮人马,也让劲东承包一台砖机,自己做老板,所以劲东就回来组织人马。
通过自己对砖厂的了解,复生越来越觉得劲东说的话有些不靠谱。砖厂本来就因为劳动枯躁,而且效益时好时坏,工人流动频繁也是正常的事情。工头只要承包了一台制砖机,就等于抱着一颗摇钱树,哪肯轻易撒手?
幺叔听说复生可以去砖厂当包工头,马上欢天喜地起来。没有多少文化的幺叔,马上撺掇复生:“你这去只要当了老板,钱可以大把大把地挣,挣到钱了就可以娶婆娘了!”说罢,指着再生,极力怂恿:“把再生也带去,如果这次你俩兄弟去当老板整成功了,还用说钱的事吗?这砖厂的老板肯定会挣到大钱的!”
“你这么年轻不出去闯荡,留在屋头守到耗子下儿来烧了吃啊!你出去把四儿也带上,两兄弟一起去整点钱回来,想娶哪家女娃就娶哪家的女娃,”看复生有点犹豫,幺叔有点沉不住气,拉着复生悄悄说:“这当过老板的人,就是挣不到大钱,也是隔着门缝吹喇叭——名(鸣)声在外。你只要不亏得裤子底底都没得,自然就有女娃和你结婚了!”
劲东看出复生对他的怀疑,也看出复生对妹妹桑枝有点意思,便和复生商量:“你看我把我妹带去砖厂,给大家煮饭行吗?”
复生在和三叔学木匠时,就喜欢劲东妹妹桑枝的俊俏挺拔。这几年东奔西走,一直对这位给自己包扎过伤口又在自己碗底里藏过肉的女子念念不忘。听劲东说要带他妹妹去砖厂,幺叔挤眉弄眼看了复生一眼,凑近复生身边,掐了复生一爪,轻声地说:“要得!要得!劲东带他妹妹去砖厂,就是给你做老婆!”复生心里立时活泛,心花怒放起来。
这桑枝真和自己一道去了砖厂,至少接触的机会多了,耍朋友甚至进一步发展就水到渠成,而且承包砖厂的利润肯定比自己在家做小生意大得多,搞不好一年就可以挣够五万甚至十几万,那去赎回廖经理手里的勋章不就容易了?想着想着,复生马上坚定了去湖南包砖厂的想法。
幺叔看去过砖窑厂干过活的复生下了决心,也欢呼雀跃起来:“还是三儿是跑过社会的人,有挣大钱的命!五老子我砸锅卖铁也要支持你!”说罢要二叔把给再生修房子剩下的钱全部拿出来,他要给“马上就要做大事的三儿投资”!
龙年很快就要过完,蛇年逶迤着就要来了。复生把在外面所有的欠帐收回来,再加上幺叔剩余的全部家当,勉强凑了两千块钱,邀约了二十多个乡友,准备等年后开赴湖南,大干一番。
蛇年正月十五,大家正要出发时,劲东说他妹妹桑枝突然病了,不能一起去湖南,说以后等他妹妹“病”好了再去,复生已经买好了车票,心里一下子被掏空了一样,但不好在这个时候反悔,只好让幺叔临时替补上,浩浩荡荡开拔了。
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再转汽车,劲东终于带着复生他们,来到了位于长江中下游平原的洞庭湖南岸湖南益阳南县茅草街第二建材厂。
这个位于洞庭湖南面的省份,复生一直很向往。特别是名闻天下的岳阳楼,复生一直想去看看。但带着一帮工人,又牵挂着砖厂的事情,只好马不停蹄地赶往砖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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