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

1，

皮特拿到判决的时候，窗外终于下雪了。被告人安德森一级谋杀罪名成立，判处20年监禁，服刑地点就是臭名昭著的皮尔森州立监狱，那是个人渣聚集的地方。

“法官大人，我要上诉！”

当然，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皮特现在很想冲上去，抱住法官的那张可爱的老脸狠狠的亲一口，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连12个陪审团成员都想挨个亲一遍。不过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检察官应该做的事。

这太幸苦了，这段日子就是无穷无尽的噩梦。

皮特走出法庭的时候，他看到了漫天飘舞的白雪，这种感觉相当不错。冰冷的风从这个城市消失了，只剩下无声的，自由坠落的冰晶，它们真像天使在空中飞舞时掉落的羽毛。

“嗨，皮特检察官，谢谢你，谢谢你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切诺是个十足的混蛋，不过，在这件事上他表现的不错，至少他成功的获得了陪审团的同情。皮特对他做了很多的训练，这个无赖穿上西服，打着领带，在那声泪俱下的述说时，连皮特都差点被他骗了过去。

“这是我应该做的，切诺先生，关于您女儿的一切我狠抱歉，不过，法律会一直给我们正义。”皮特现在的心情不错，虽然，他很厌恶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过，至少在现在的节骨眼上，他们都还暂时不能离开彼此的友好。

“嘿，切诺先生，他还剩最后一次的上诉机会，记住我们安排的每一个细节，记在脑子里，好好的回忆那些动作，那些话，这些都很有帮助，这可以让我们帮您的女儿报仇，明白吗？”皮特犹豫了一下，不过他还是看着切诺的眼睛，仔细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我知道，切诺先生，这让我听起来很烦人，不过这很重要，对于您的女儿，对于您，对于这件案子，甚至对于法律的正义来说，都很重要。”

切诺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他答应着，那身合体的西装现在穿在他身上有点像个小丑：“当然，没有问题，皮特，我是说，检察官先生，很感激您为安娜还有我做的一切，真的，非常感激。”

皮特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或许是在法院外面，切诺又恢复了那副酒鬼的懒散模样，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同这样一个人相处了这么久。他现在只想乘着雪还没有把路封住时，去酒吧里喝上两杯，不过他当然不会带上这个酒鬼，看到切诺脸上的表情，皮特就知道他肯定也想赶紧找到一处舒适的小酒馆，好好的满足自己胃里的酒虫。

“这期间还有2个月，切诺先生，这是我们最后胜利来临前的倒计时。加油吧！祝你好运。”皮特向他挥手致意，然后迫不及待的钻进了自己的车里。熟悉的味道让他很安心，车里要比外面冷一些，皮特迫不及待的发动了汽车，他用布擦拭了右边的车窗上的水汽，后视镜里的印出了法院的整个建筑，真是宏伟极了，特别是那些白色的小精灵正不断的落在那庄严肃穆的台阶和屋顶上。

“这看起来，真他妈的不赖。”

2，

上次那场雪之后，整个城市就好像被那些白色的小精灵爱上了，时不时的会飘上一些。不过最近皮特的心情可不太好，他手里的另一件案子办砸了。而那件奸杀案也面临着一个非常大的变数。

安德森，那个34岁的人渣突然变成了一大笔遗产的继承人，他不但给自己找来了全美最难对付的律师团队，他甚至还找到了皮特，许诺了一大笔钱，那个皮箱子里装着至少50万美金绿油油的美钞。

“皮特先生，我想你可以仔细的考虑一下，这件案子对您个人来说，只能带来很微弱的便利，我想这案子恐怕连州报纸都上不去，现在人们更关心那些衣着鲜亮的明星模特们的花边新闻，这种乡下姑娘的奸杀案，太常见了，甚至在我们谈话的这个时刻，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拿上这些钱，给自己买辆好车，带上您的妻子去巴黎，去迪拜享受一下人生，怎么样。”

“滚！”这是皮特给那个家伙的回复，贿赂检察官这样的事情往往会让报社的记者像苍蝇一样的围过来，相比较将眼前这个讨厌的人送进劳教所，皮特更讨厌那些穷追猛打的记者。

但皮特很担心切诺，他不知道那个酒鬼在这两个月里会不会变卦。当他脑子里出现那些美金时，这就更加不确定。

“皮特先生，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皮特跟切诺在一家酒馆见了面，他们在聊完公事后，有时会来这喝上一杯，今天这样直接过来这里还是第一次。或许这就是切诺眼神显得有些呆滞的原因。

“切诺先生，我就不绕弯子了，最近有没有人找过你？”

“人？什么人，皮特先生。来，这种龙舌兰的味道非常不错，或许你也应该来一杯。这里面没有兑水。”切诺很明显喝多了，他的舌头大了一整圈，鼻尖的毛细血管红彤彤的挤在一起，眼睛里全是干瘪的昏黄。

皮特知道事情完了，这种16美刀一杯的龙舌兰可不是切诺能喝的起的。

“实际上，皮特，你是个混蛋，你高高在上，教我说什么，禁止我说什么。你知道吗，皮特，你真的是个混蛋。”切诺又给自己加了一大杯，他快不行了，当然，皮特也比他好不到哪去，他们必须要趴在桌子上才能避免自己栽到桌子底下去。

“安娜是我的女儿，那个小婊子，我把一切都押在了她身上，皮特，你可能不知道，她跟她的母亲一样漂亮。”口水从切诺的嘴角流了出来，他笑着回忆道：“安娜小时候就很乖巧，我们父女的关系一直不错，我还记得她喜欢吃刚出锅的甜甜圈，洋葱口味的，我会跟她说，嗨，安娜，你怎么像个大人一样。”

“你可能不相信，皮特先生，我爱安娜，当然，我的下半辈子本来都指望她了，可她死了，被强奸，被杀死了。”切诺笑嘻嘻的看着皮特，“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嘿嘿。不一样咯，皮特先生，我的下半辈子有指望了。”

皮特灌下了最后一杯酒，他努力的让自己站稳，他已经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了。

3，

皮特看着眼前的卷宗，陷入了沉思。切诺似乎放弃了。至少是从法律层面，他准备全面的同安德森进行和解。

这对皮特来说是致命的，他做了很多努力，来劝说切诺，这些努力在那个曾经懦弱的切诺面前却都不在管用了。他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切诺收了50万美金。这些钱足够他下半生都泡在酒缸里。

这段时间对于皮特来说，很艰难，他拒绝了那些美元，那些人走的时候，故意留下了两粒.45口径的子弹。

但皮特还想不到他们准备怎么做，切诺的嘴巴很严，那50万美金是皮特费劲心思才搞到的消息，除此之外，皮特什么都不知道。切诺现在拒绝见皮特，至少是拒绝单独见皮特，一个什么律师总是会出现在他们见面的任何场合，酒吧，办公室，家里。

“真他妈见鬼。”皮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他仔细的在脑子里推敲每一个环节，案发现场的每一处细节，这些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为什么对方会显得那么胸有成竹，那种自信，连切诺这个人渣的身上都能感受到。

皮特想站起来抽根烟，在他准备点火的时候，一声刺耳的车胎摩擦声传进了耳朵，他下意识的朝窗外望去，昏黄的路灯下，车门里下来了3个人。

“嗒嗒嗒嗒~！”

密集的子弹像暴风一样狂卷而来，自动步枪强大的火力一瞬间就将窗户和整面木墙摧毁了。皮特在第一波子弹到来之前就趴下了，他惊恐的朝桌子下爬去，弹头将撕裂的玻璃和木屑砸的到处都是。

时间在这一刻过的慢极了。皮特抱住自己的头，躲在桌子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连一点叫声都不敢发出，直到一切停了下来，他好像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房子彻底的毁了。

皮特参加过海岸警卫队，刚才那种火力，至少有3000多发子弹陷在自己房子的各处。这种大容量的弹鼓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东西。

安德森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他或许只是在向自己示威，又或者，只是卖弄的嘲讽和恐吓。皮特记得那个人渣的一切表情，特别是他眼神里的恶毒和轻蔑。

这是皮特职业生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很少有人会这么对付公职人员。这很冒险。不过对于一些疯子来说，这没有关系，如果他不是疯子，他怎么会在那个可怜的姑娘家门口，将她奸杀。

“该死的，这一切真是一团糟。”

皮特揉着太阳穴，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手里的M1911被他扔在了桌子上，玻璃铺了整整一面桌子。窗外的警车来了很多，那些巡警握着可怜的左轮手枪，正大声的朝屋子里喊话，两辆swat的车来了，全副武装的特警们用战术队形向屋子慢慢的摸了过来。

皮特自嘲的笑了笑，他推开了大门，双手抱头的慢慢走了出去。外面的雪停了，只剩下马路两边的一些积雪还在挣扎着存在，皮特下意识地抬头朝天上忘去，他彷佛看见一张脸，面带嘲笑的望着他。

4，

切诺放弃了。皮特在开庭前的最后一晚堵在了切诺的家门口。

“放过我吧，皮特先生，我只是个可怜的糟老头子，我只想下半辈子能泡在装满威士忌的桶里。”

“安娜是你的女儿！”

“她是的，她更是我下半辈子的钱包！钱包没了，钱还在，不是么，皮特先生，这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结局。”

“你根本不了解我，你也不关心我，你们这些大人物的眼里只有自己，哪会在意我这样的酒鬼，我得靠自己才能活下去。”切诺嘟囔着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醉酒的无赖，或许这还要归功于皮特对他一直以来的训练。

皮特走了，他彻底放弃了这个打算。时间已经不够他在去做什么改变了。证据很充分，翻案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无非就是获得了切诺的原谅，判刑上轻一点。

“会赢的。”皮特这么想着。

5，

“切诺先生，我郑重的警告你，你需要对你说的话负责，这跟你之前的供词差别太大。”整个法庭因为切诺的证词骚动不已，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是的，法官大人，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切诺像个颓败的公鸡坐了下去。

“法官大人，各位亲爱的陪审团成员，我想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安德森先生出于自己的好心，将安娜小姐送到了家门口，安娜小姐为了满足切诺先生的财务需求，不得不去做了非法的妓女。安德森先生同安娜小姐发生了性关系。不过，因为一些小事情，安德森先生同安娜小姐发生了一些争吵，这时候，安娜小姐掏出了藏在自己包里的手枪，这支手枪是属于切诺先生的，根据弹道测验以及枪械管理局的备案显示，安娜小姐并不具备合法持有该枪支的资格。随后，安德森先生不得不对自己进行了自我防卫，这才导致了这场审判的举行。”安德森的律师带着嘲笑的眼神看着皮特，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切诺先生的证词也证明了这点，他当时喝了酒，而且死者是自己的女儿，所以他错误的把一场正当自卫看成了一次可怕的谋杀，至于性关系，安德森先生或许应该去找更专业，拥有合法执照的性服务。”

……

皮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法院，他觉得一切荒谬极了。

天上的雪又下了，下了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