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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悦己
1
二雪小时候没有独自出门过，小学就在家附近。在镇上读初中时，每周由父亲接送，就只记得那一条从家里到学校直直的公路。
高中去到了县城，学校处于一个街道交错的地方，二雪的路痴本性就在这时彻底暴露了。
别人来到一个新地点最多十天半个月便可大致熟悉周围的地理环境，知道最好吃的那家蛋糕店在哪条街上，知道哪里的水果摊水果最新鲜，哪里的精品店价格最公道。
她却是不管走了多少遍都无法记住那些街道的方向，甚至是代表性的高大建筑物都不能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一丝准确的信息。高中三年，她连学校附近没有熟悉，不要说远一点的区域。
像二雪这种级别的路痴，出门总要费一些周折。
除了是个十足的路痴，二雪还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害怕过马路。她并不是一个胆怯怕事的人，相反地，她一直有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坚持和勇气。
可每次站在马路边，看着来来往往不间断的各种车辆，再联想到平时在新闻上看到的交通事故，她心里就没来由的发慌，不敢迈步。
和朋友在一起的话，二雪会不自觉拽着朋友的衣服，刚开始朋友不解，笑说，这么大的人还不敢过马路呀，后来习惯了，就会贴心地拉着二雪的手。
二雪也尝试过让自己不要害怕，可总做不到像别人一样坦然无惧。
2
上了大学，身边没有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二雪越发显得独立和安静。很多时候，她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上课，一个人逛街，瘦小的身影穿梭在人群里，看起来有点孤单。
可是她不在乎，遇不上一个同频率的人，她宁可选择一个人，不愿意去迎合这个世界。她本就是一个坚持自己的原则，孤独又倔强的人。
刚来到大学时，站在偌大的校园里，二雪就暗叹，这要花多久时间去认清环境呢。果然，第一天走出宿舍，她就犯迷糊了，根本不知道哪是哪。
一个月之后，大多数新生都适应了新的学习和生活。二雪自然也适应了，只是对于她来说最有难度的是记住学校里的各个位置。
后来，二雪加入的社团要开一个部门新成员见面会，当所有人都到齐了，二雪还没找到开会的地方。
负责的学长见她久久不来，便打电话过来催促。二雪不好意思地说，自己迷路了。
学长好像不相信，“这都一个多月了，你还没熟悉学校？再说咱们学校也不算大啊。”
二雪只能对自己奇差的方向感表示无奈。学长说，“你就顺着二号食堂的方向，过了门口往左，斜边上有一条路，走一会就到了。”
她回答，“可是我不知道二号食堂怎么走。”学长很惊讶：“不会吧。”随后叹了口气“算了，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去带你过来好了。”
很久之后，二雪总归是熟悉了整个学校的环境，不会再在校园里迷路了。但天生路痴的她，去哪总要比别人多费一点时间。
二雪还是一个人上课，吃饭，在月光透彻的晚上到田径场跑步，听歌，闲暇的时候上图书馆看一本又一本的书，偶尔也去逛街。她还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但这不妨碍她的独立，虽然免不了多走弯路的麻烦。
3
大二的某天，二雪在一个没有红绿灯的路口等时机过马路，往来的车辆很多，因为人流也大，车速并不快。旁边的人趁着车辆慢行的间隙走了一拨又一拨，她还没有走过去。
感觉到身边有个人也跟着等了很久，她好奇转过头，是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耳朵上还挂着耳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二雪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过马路戴耳机很危险吗。
等到往来的车子因为拥堵停下来，她才走过去，男生也一并往前走。
公交车上，二雪给一位老奶奶让了座。离学校不远处的路段正在修建，车子走得十分颠簸，一摇一晃地。二雪一只手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另一只手没抓好扶手，一个踉跄，情急之下抓住了旁边一个人的手臂，扯下了人家一只耳机。
她连忙道歉，发现是刚才跟自己过马路的男生。他倒是没恼怒，只是哈哈一笑，说：“原来小个子的女生还可以把别人的手臂当扶手”。
二雪在心里“切”了一声，长得高了不起啊。不过男生真的挺高的，她还没到人家肩膀。
下了车，二雪径自向前走，摘掉耳机的男生跟了上来。“哎，要不要我帮提东西啊，”随后笑嘻嘻地介绍自己，“我叫刘小威，你呢？”
“不知道”。二雪面无表情地回答，心里有点不爽，这是什么人哪，这么自来熟。她向来不喜欢被陌生人搭讪，对那种嘻皮笑脸的男生更没好感。
“头一次听说有人不知道自己名字的，”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难道你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失忆了？”
“你——”。二雪不耐烦了，“别跟着我行吗，就算我刚才冒犯了你，我也道歉了，难道说你还有什么别的企图”。
“我哪有什么企图，就当认识一下多个朋友呗”，男生摆出冤枉的表情。
“我不需要。”二雪语气里透着凶悍，只想快点把他打发了。
“不得了啊，看你长得这么文静怎么这么凶呢。”
“关你什么事。”二雪彻底怒了，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走。
每个人的出现都有其意义，也许就是为了给你挑战，二雪对此深信不疑。她的耐性和好脾气快被刘小威消磨殆尽。好吧，是她自以为是的好脾气。
再次见面是在星期三，选修课的第一节课上。
晚上，二雪来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她在过道上张望，试图找到一个空座位。看到有人向自己招手，走近一看，是坐在前排的刘小威。苦于已经找不到空的座位，二雪走了过去。
整节课，大部分同学都没怎么听，选择有些课程，不过是为了学分而已。刘小威却听得认真，还积极回答老师的提问，习惯搞怪的他说得极具幽默感，同学们都笑了，老师也赞许地点头。
二雪拿着一本小说在桌子底下读得津津有味，耳边冷不防地响起刘小威的声音：“不听课哦，看的什么小说？”
“关你什么事。”正看得入迷，被他突然说话吓了一跳，二雪的语气里有被打断的怒意。
“怎么不关我的事”，他一本正经地说，“你会影响我。”
什么？简直是强词夺理，二雪继续低下头，不再理他。
不知不觉就到下课时间了，二雪还在看着自己的书。
“下课还不走啊”，刘小威的手在她挥了挥，“这么喜欢看书，这是个好习惯”。
抬头看教室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她和刘小威还没走。
“嗯”。这次二雪认同了。
“一起回去吧”，刘小威提议，“顺路”。他去签到的时候看到了二雪的名字和专业班级，知道她是住一号的。
二雪正要下楼，刘小威指了指另一边：“从那边的楼梯下比较近，你不会不知道吧。”
二雪逞强：“我喜欢走这边。”
回宿舍的路上，刘小威的话匣子又打开了，从自己的兴趣爱好起，到宿舍，再到社团。滔滔不绝。说完了自己就开始打探二雪，似乎对她的事情很感兴趣。
“你话真多。”二雪心里感叹，这么能侃的男生她确实有些招架不住，就对他提出的问题胡编乱造地回答，心想反正也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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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社团文化节将至，为了在成果展上大显身手，各大社团纷纷在校园设点宣传。经过食堂时，二雪随手接了一张传单，还没看就被热情地带到了一个帐篷前，轮滑社三个大字映入了眼帘，有几个人在那里坐着。
她对这类活动不感兴趣，刚想走却和中间抬头的男生对上了视线。
“怎么样？要不要参加我们的活动？”刘小威脸上挂着他的招牌愉快表情。
“不想。”二雪不留情面地拒绝。
“很好玩的，也可以认识很多人”，刘小威挑眉，“你看你总是一个人，多孤单哪，多认识几个朋友不好吗？”
“关你什么事。”二雪的火总是能容易被他点燃，她还没有沦落到靠别人施舍友情的地步。她恨恨地想，不就是交朋友吗，真的要交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可随便交的能叫朋友吗？
“别生气啊，不想认识别人，我负责教你玩，包教包会”。刘小威露出狡黠的笑容。
二雪把传单扔到桌子上，气呼呼地转身走到了对面的文学社，那才是适合她的地方。
一个人又怎么样？她就是享受那种孤独到骨髓里的感觉又妨碍谁了？虽然，她其实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洒脱，很多时候，她也渴望能有一个人陪伴。
可是人哪有不孤独的呢？某些时期，某些路，总得一个人走。就算身处热闹中，迷茫怅然的内心也不见得能被填满。
5
交心的人是没有，要是吃喝玩乐的话，只要她肯主动那还是可以找得到伙伴的。
一个星期后，阳光明朗的下午，二雪和同学在体育馆打羽毛球，一个篮球弹过来，刘小威跟着跑了过来。
“又见面啦”，他欢快地向她打招呼，捡起落在她脚边的篮球。
“好巧”。二雪看见穿球服的男生，运动后的他身上被汗水打湿，越发显得活力阳光。不知道怎么的，她有那么一瞬间失神了。没想到这个家伙穿起运动服还挺好看的。
“我们在打篮球赛，要不要过去看看？”刘小威朝着篮球场的方向看了一下，那边人头攒动，很是热闹的样子。
“呃······”二雪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然要去啊”。小伙伴拉着二雪就走，不忘了在她耳边八卦，“刚才那个男生是谁啊，你认识他？”
“算认识吧······”
“怎么认识的？他看起来不错哦”。小伙伴一脸艳羡的表情。
“这······”
挤到人群里，前面的人太高，二雪只得踮起脚。她不懂篮球，也嫌弃那些看篮球比赛只会说“好帅”的女生。但这次她有点想看。视线越过场上追逐的男生们，不自觉就落在了刘小威身上。
此时他正在运球突围，眼神里满是专注和拼搏的劲头，跟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样子判若两人。
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完成，哗啦啦的掌声响起，围观的观众似乎比运动员还振奋。
旁边一个女生的声音清晰可闻：“看见那个七号帅哥没，好想认识，也不知道是哪个学院的”。另一个女生：“好像是理学院大二的吧，听说他可厉害了”。第三个女生：“我知道他，小威学长，他受邀请来我们学院看过晚会”。
二雪突然感觉身体内有种情绪在翻滚涌动，莫名其妙又难以抑制。看来他很受欢迎嘛，所以之前的那些都是碰巧？那他为什么要闯进自己的小世界呢？
强烈的自尊心让她压抑得难受，她决定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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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几天之后，二雪恢复了过来，在周末傍晚决定出去好好吃一顿，一扫心里因为刘小威带来的不痛快。在校门口的马路上，她又犹豫了，迟迟不敢过去。
“嗨，一个人打算去哪玩啊。”刘小威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
二雪不说话，只盯着他看，眼睛里有一团怒火。
“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哈——”刘小威笑了一下，“我听说女生爱生气很容易变老哦，你不怕？”
“你——”二雪别过脸，不打算接话了。
沉默了一会，刘小威说：“上次看我们打完球你怎么走那么快啊，我还想找你呢”
“找我干嘛”。二雪没好气地说。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看看你，老是臭着一张脸，除了我谁敢靠近你啊，而且再怎么说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对吧？”刘小威故作委屈的样子实在搞笑。
二雪却有种打人的冲动，这个人脸皮可真厚，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什么叫她脸臭，还不是因为遇到他这种分分钟让人暴脾气发作的人。
“话说你去哪？”刘小威看不出她的内心戏，继续问道，“我今晚可是一个人哪，要不要一起？”
“不，我习惯一个人”，二雪冷笑，“你可以去找小学妹，肯定有人愿意陪你。”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酸，你不会——”
“关你——”二雪赶紧打住了，突然意识到好像他还没有说完，自己就急着在否认什么。
刘小威得意起来，“我可知道某女生是很害怕过马路的，我想我还是守在她身边比较好。”
二雪瞪大眼睛，不相信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是路痴呢。”刘小威回忆起来，“有一次，我和室友几个出去吃饭，在校门口看见一个女生站在马路边，小小只，孤单单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车不知所措，很久都没有走过去。不知怎么的我居然有了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那时候你并不认识我”。二雪的心头像是有一头小鹿在乱撞，脸渐渐红了。
“是啊，可那次在市区，我看背影就知道是你了，所以就一路跟着你，和你一起在马路等着。你绕了好多路，跟着手机导航也能走错路。”说到这里刘小威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其实那个时候我还不敢跟你说话，直到在公交车上——”
“啊？原来那不是凑巧”。二雪听着男生的描述，想起他刚才说的“守在她身边比较好”，心里像是开了一朵花，不禁莞尔一笑，这世界很多事情都难以如愿，但她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注定的遇见。
她是路痴，害怕过马路，她不想融入不适合自己的圈子，在学校里没有几个朋友，她原以为自己会那样一个人独立下去。
却没想到，老天会在这个时候安排他的出现，弥补她生命里缺少的，平添了那样的精彩和光芒。虽然，一开始有些不快，可如今都变成了满心的欢喜。
“所以，以后我可以陪你过马路吗？”收起笑容，刘小威认真起来，向二雪伸出左手。
“好”。这一次二雪没有拒绝。抬头看见身边人的侧脸，他的微笑真好看。她想，以后自己不会再害怕过马路，也不用担心会迷路了。
天空彩霞密布，落日像一颗巨大的橙子，光彩夺目，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男生女生的头发也像被染上了一样，他们并肩而行的样子，可真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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