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抵达的时候是傍晚,从机场辗转,做巴士去市区,穿过桥面和水,穿过路边的林子,穿过扬尘,穿过渐渐暗下去的天色,也穿过晚霞和我的期待。
我对香港的感觉是交织的,有电影里关于狭小街道凌乱招牌拥簇,也有维港两岸高楼耸立灯光璀璨,但是好奇胜过了所有,年少的时候想,去所有陌生的地方都是好的,哪怕就在街角站着,我也知道这一刻和过去平淡生活里的每一刻都不一样,街边的景物和这个城市这块土地特有的气息会出卖你的格格不入。所以旅行就像闯到陌生的魔盒里,他们有条不紊,而我可以在路边在饭堂在人流里观察他们的生活,而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关心,这个游客,她是谁在干什么。
2.
所以去任何陌生的地方,一定要去超市,我记得我去泰国的、兰卡的、英国的超市,我能记得每一个细节,记得我在买单的地方对你招手,记得在格栅柜台里都看得到宝洁或者联合利华,他们和我在上海在杭州在成都逛过的超市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我嗅得出他们的差别,是的,每个城市都不同,即便我驱车一个多小时,从上海到无锡,我也能体味到无锡的特别,紧闭,规整,安宁又混乱,有时候你从浦东的楼宇里穿梭到淮海路旁的单行道上,也会觉得。
3.
在香港的时候,十点多钟也不乐意睡,去酒店前面的街道绕圈,有彩票售卖点,有小便利店,有栉比鳞次的餐厅,香港的拥挤即便在这不知名的街道上也多有一些况味,快十二点的点心店和甜品店门口,有很多年轻人排成长队,多半是刚从商务楼里钻出来的模样,革履或者俏丽。
在这个时间的上海,除了个别酒吧或者夜市聚集的地方,也大抵会是安静入睡的状态,临海的香港,好像和海浪一起不睡觉,拍打着狮子山下涌动的人们,隔壁的店里是卖类似烧腊的主食店,也有人排队,我选了甜品的队伍,坐在店里,价格和上海的满记差不多,味道却似乎出彩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下飞机的夜里,陌生城市的好奇心还没有褪去。
我就坐在窗边,没有软沙发,是硬板凳,颜色简明,黄绿之类,局促地只能把包夹在腿上,所有的好感都只能归于食物,或者只是夜里果腹之选。他们还在排队,或者聊天,或者电话,或者看手机,粤语快节奏,浑身沾满了这个城市已然忘记时间的忙碌。
4.
南方的早茶最安逸,虽然上海也有,但是和这里比差得太远太远了,这里才是温柔又甜蜜的休息日。
早上去茶楼,几乎所有的店门都关着,好像昨晚在等食的年轻人都在睡觉,此高彼低的街道偶尔有车辆穿过,凌乱又洁净,从一楼绕到二楼,一下子跌到人声鼎沸的锅里,大厅,几乎所有位置都满,有人看报,有人聊天,有人站着等待,好不容易寻个位置做下,他们会给你漱碗筷的斑驳的大碗,这是南方让我觉得欢喜的小细节。
单子上都是点心,肠粉虾饺叉烧凤爪排骨流沙包牛百叶金钱肚马拉糕牛肉球还有瘦肉粥鱼片粥等等等等,大厅里我都分不清哪桌买单哪桌吃什么的小世界,送餐点的人推着车一桌一桌不落下,和我在大玻璃窗装修几静的上海吃的早茶不同,这件无意走进的茶楼昏暗、鼎沸、屋顶也矮一些,弥漫昏沉黯淡的气氛最主要的不在于此,是这个厅里除却忙碌的服务生,看不见一张年轻的面孔在吃早茶,年轻的估摸也有五十五开外了,更甚者架着眼镜翻报纸的老先生喝粥的样子都迟缓很多。
但是不妨碍我在这。
好像昨夜海里有女巫来,把所有年轻人都抓走,留下这些垂垂老矣的人们躲在茶楼里,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熙熙攘攘比任何一个菜场都热闹。食物好吃,价格亲民,上菜也快,最关键女巫没有把我抓走,我是这个城市的幸存者。
5.
有一顿是吃团餐,对山就是墓地。
墓地也不一样,像一面大墙立在地面,一格一格的,生的时候拥挤,死的时候也是。团餐自然不好吃,但是不妨碍一天劳顿的饥饿。夏天太阳走得完,阳光就洒在对面的格子上,那时候年少,没有仔仔细细多看几眼,其实你不说,我也不知道。
不过好在还算吃得饱,等夜色侵蚀了对面的时候,不至于觉得冷。
6、
对于跟团这件事,去香港之后我是再无兴趣了,恐怕香港的旅游业真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导游从上车就开始说这个人多地寡的地方竞争激烈,感觉每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这事上进的香港,是划时代的香港,是取得过丰硕成绩的香港。可是写在她脸上的,是人过四十被生活工作家庭折磨得凄厉的香港,特别经过公租房一大片一格格窗户像一个个黑洞一只只眼睛要把人绝望地吞噬。
而她,就是被城市吸血得只剩躯壳般的游魂在讨食,不时地吓唬看起来肥硕又愚蠢的游客。
7.
这是我第一次去香港,从维港边的星光大道到对岸,坐了天星小轮。
有一个让人沉醉的名字真好,即便你在看起来现代紧张高级的楼宇里走出,走到斑驳拥挤又陈旧到十年前的地道里,坐的硬板凳好像刻上了港片里犄角旮旯许多昏暗的地方。异乡海港的风、有轨电车、扫货的人们,公车站台后面看起来脏兮兮的厕所里有不断供的厕纸,上上下下,这里依然有最先觉醒的酒店、乐园,也有蜷缩在角落里被时代碾压的残躯。
如今,上海也有了迪士尼,
很久没有去香港,
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新的变化,
或者
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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